“珠儿,你怎么了?”
明珠一下回到了现实,抬眼便看到姬尘并红夫人关切地看着自己。
“似乎魇到了,做了一个梦……”
她大口喘息,瞳孔中的骇然颜色还没有完全褪去,红夫人与姬尘对望了一眼。
“殿下,劳烦您先出去,我再帮王妃探探脉。”
……
十三王府的插曲,季明铮却全然不知。他手臂上的刺青还没有完工,血肉凹槽中水银慢慢渗入皮肉,难以描述的痛楚一点点侵蚀着他的神经,考验着他的意志。饶是他已强悍如斯,可在剧痛之下也有些昏沉,若不是咬牙硬撑过一秒又一秒,恐怕现在已经和军营里那些被他训斥为没用的部下一样哭爹喊娘。
多丢脸啊——
“季将军,欲速则不达,他们不比你。我虽不懂兵法,也知道一味的揠苗助长并不可取,还请循序渐进,勿要操之过急。”
在一片鬼哭狼嚎中,季明铮看着地上被他打趴下的众多手下,呵了声“再来”,这些家伙还没有动作,就听到身后有人对其指手画脚。
声音中气不足,恐怕又是阿瑕身边哪个多管闲事世家公子哥。
季明铮眉头一皱,他少时被圣上定为十三皇子伴读,在故都灵郡陪了百里瑕几年,被父亲召回盛京任职。本是世人眼中的大好前程,他却觉得索然无味,毅然而然远赴边疆参军。这一年忽然收到家中信件说府中出事了,让其速速回京一趟,路过灵郡的时候他特地去会了会百里瑕,才发现几年不见,他身边已经被那些华而不实的纨绔子弟占据。
众人看他生得高大健壮,言谈举止多有江湖人的豪迈不羁,只当他是一个出生粗鄙的边疆武夫。季明铮自觉与这些无用的公子哥话不投机,也懒得点破,留在灵郡无事时便干脆依照军中规矩,天不亮就起床练兵,把那些主动请命与他入京城见见世面的部下折磨得苦不堪言,一个个暗自后悔。
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少年许是太过无聊,不时结伴围观,有些不怀好意的还来找他麻烦拿他消遣,都被季明铮不动声色收拾了回去。那些人本想给他颜色看看,可有百里瑕护着,只得咬牙作罢。不过至此见到季明铮都是绕着走,接连清净了两日,现在哪里又跑来一个胆大包天的家伙?
季明铮懒得理会,都没有回头,直接走到匍匐在地的身边就是一脚。
“我数到三,再不起来,每人十棍军棍!”
“季将军——”
“一!”
“你难道都不听……”
“二!”
“三!”
话音刚落,方还到底的人已是一个鲤鱼打挺,笔直如松齐刷刷站满了一排。季明铮满意地点点头,听到身后那人跺了跺脚已然远去,心道这次这个倒还省心。正要重新发号施令,有人忽然大着胆子道。
“老大,刚刚来的那个似乎不是来找事的……”
硬扛着季明铮压倒性的迫人视线,那人艰难地咽了咽口水。
“你看……那里有个篮子,刚刚那个细皮嫩肉的小白脸不会是给咱们送吃的吧……”
炎炎烈日之下,这句话瞬时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循着视线望去果然看到一只灵郡宫阙膳房专用的食篮,霎时露出一种类似于望梅止渴的灼热目光来。
季明铮一怔,骂了句。
“看你们这个熊样,什么都敢想,若是在战场上早被敌人投喂的东西弄得没命了!”
美好的憧憬就这样被无情浇灭,部下们耷拉下脑袋一个个如霜打的茄子。
“怎么,连本王这里的东西都不敢吃,明铮你未免太谨慎了。”
清朗的少年声音从后面传来,季明铮的手下霎时如见救星。
“十三殿下,您总算来了!”
“去吧,厨房里准备了膳食。”
在齐声谢恩声中,周遭的人顷刻散得干干净净。季明铮无奈地骂了声,转头便对一脸含笑的百里瑕道。
“你这几日总是见不到人,我明日要走了,和你说一声。”
“这么快?”
百里瑕有些意外,“我以为你会多留几日。”
“军中事务繁忙,若非家中有事怎能随意离开。”他叹了口气。
“我这次回盛京,折返回军的时候就不来看你了。阿瑕,保重!”
百里瑕看了看放在花丛旁那只食篮。
“听说你的四弟、五弟已经说亲了,这次回去你母亲不会故技重施吧?”
“故技重施?”季明铮不以为意,“左右我无心成亲,何苦耽误人家姑娘!”
“那如果本王受人之托为你保一桩媒呢?”
见百里瑕难得地认真起来,季明铮一跳三尺高。
“受人之托?你不会和我母亲是一路的吧?!”
百里瑕却不急着回答他的话,只命秦公公提起那只食篮揭开上面的遮挡的盖布,一一把里面的点心瓜果用小碟子呈了,放在旁边的石桌上。
“你觉得这些东西如何?”
点心精致可爱,大多是一些香甜软糯的口味,还装了一些瓜子话梅之类的小食,颇像他妹妹季明珠的零食匣子。
季明铮一头雾水,“你这位朋友的品味有些……奇特……”
“……没有了?”
季明铮摸着下巴想了想。
“既没投毒,他一个大男人送来这些,难道也想去边疆投军?”
百里瑕翻了翻白眼,只觉得这场对话无法再持续下去了。那一天他们后面到底说了什么季明铮已经完全记不得了,只想起第二天离开灵郡的时候,百里瑕身边忽然多出一个华衣雅装的姑娘。
“明铮,这位是我六皇姐。听说你要启程回京,能不能顺便护送她回宫?”
“这恐怕不太方便!”
还未经历丧家之痛的季明铮一如既往耿直,目不斜视抱拳拒绝。
“男女授受不亲,加之行军匆匆,我一介粗人大抵会怠慢公主,还请十三殿下另寻高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