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增加胜算,亦是为了壮胆,孔绛雯今日的穿戴打扮熏香均是模仿明珠。她很清楚接下来会发生什么,虽然一度对成为他人的替代品十分抵触,不过为了得到自己心爱的男人,孔绛雯已经在这条博弈之路上越走越远,反正只要事成,是什么样的开端又有何重要的呢?
甜香浮动,孔绛雯不过是个不懂武的弱质女流,很快就浑然忘我地陷入那奇幻虚华的迷障中……
她感觉身体越来越轻,似乎就要飘了起来,而鼻端不时环绕的龙涎香又让她忍不住亲近……
忽然,一阵冰冷刺骨的寒意让她一下子醒过来,孔绛雯茫然地睁开眼睛,才发现自己浑身湿透狼狈地跌坐在地上,身上无一不疼,竟是被几个丫鬟反扭在地,正要开口,才发现喉中竟已被堵住。
孔绛雯悚然一惊,抬眼看去,却是两个色厉内茬的女官拎着木桶一脸凶悍地站在她面前。她尚来不及思索,其中一个已经转过了身子。
“陛下,怎么处置这个女人?”
顺着说话人留空的位置,现出一个美得不像话的男子,其靠坐在椅上,彦顺躬身抬着木盆侍候他净脸、净手。不知是不是因为其有洁癖,宫人们抬着热水、澡豆、香糕、胰子鱼贯而入又鱼贯而出,旧的才卸下,新的源源不断地又送来,可那男子似还不满足,揉搓得自己皮肤发红依旧不停歇。
彦顺忍不住提醒。
“陛下……”
姬尘终于把湿帕子丢进盆里。
“命人送到容太妃那里,交由她处置!”他从座上站起,声音中难掩厌恶。
“现在六宫无主,这宫里越发没有规矩了。太妃娘娘的旨意下来后,去后宫宣读,若还发生这等事,这便是前车之鉴!”
彦顺还没有领旨,其中一个女官就不满道。
“陛下方方入宫,这旧妃便试图爬床,实在胆大妄为!依奴婢看,此人不能留了,正所谓杀鸡儆猴,如今娘娘不在,更不能任由魑魅魍魉猖狂!”
闻言,孔绛雯方还浑噩的头脑总算恢复了清明。她摇摇头,环顾四周这才意识到原来所有的布置已然东窗事发,而听方才那女官的言语……
孔绛雯抬头确认,一眼就认出这二人分明是从前侍候明珠的落梧、落桐。方才语出不善的落梧是把自己当成了百里衡的后宫嫔妃?
这个认识让孔绛雯深觉侮辱,震惊得她控制不住地浑身颤抖,一半是因为愤怒,更多的原因却是发现姬尘居然没有认出她……
那无数多次兵部尚书府屏风后的窥望;身为明珠朋友时在十三王府偶然的撞见;以及这百千光阴中的少女心事……
她自以为与姬尘仅仅差着一个恰到好处的开始,可是父亲千辛万苦给她营造了机会后,她才悲哀地发现他居然不认识她!
多么讽刺!不过自己现在这个样子……
前所未有的羞耻心席卷了她,转念一想,孔绛雯也庆幸落梧没有认出自己,得以在姬尘面前保了一方颜面。早间精心描画的花钿已被这突来的一切洗涤得干干净净,她顶着一头湿发,昂贵的脂粉胭红顺着不断低落的水流往下淌,把她的妆容冲刷得惨不忍睹……
可是如若将错就错被当做那爬床宫妃——
孔绛雯心下忐忑,牙齿打颤地等待姬尘要让自己付出的代价,直到听到那道熟悉又陌生的嗓音短促地说了一个“杀”字,孔绛雯头脑轰然,瘫软在地。在宫人要把她从地上架走时,她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猛地挣开左右钳制从地上跃起,往姬尘方向跑去。
可才起身,落桐已经飞起一脚把她踢倒在地,孔绛雯哪是她的对手,挣扎着抬起眼,立时对上对方捉黠的眼神,一瞬明了,这两个丫鬟哪里是没有认出她,明明是故意指鹿为马为她们的主子出气!
这一刻,孔绛雯终于感到害怕,不过后悔已经太晚了。
看着那人被太监带走,姬尘从座上站起。
“刚刚你们二人在下面做什么小动作?”
落梧落桐一怔,发现姬尘脸色依旧不好,二人噗通一声跪在地上,也不敢隐瞒。
“其实刚刚那个女人并非是百里衡的后宫旧妃,奴婢看着倒有点像……”
落梧声音越来越小,忽然有些没有底,姬尘从前在兵部,兵部尚书孔蕴崎对其多有照顾,在后面的夺位中,也出了大力。主子向来恩怨分明,她们方才的行为不知有没有触到他的逆鳞。
“有点像兵部尚书孔大人家的小姐孔绛雯!”落桐没想到落梧关键时候居然怂了,气怒补充。
“这个女人从前和娘娘交好,现在娘娘下落不明,居然乔装成她的模样来招惹圣上,其心可诛!”这种恩将仇报的女人便是千刀万剐也死不足惜,落桐袖下双拳紧握,越发替明珠打抱不平。
“那个姓段的也是兵部的人,前脚他人才暴毙,后脚尚书大人的女儿就到了这里,保不定娘娘这次遇险便是他所为!”
这明显带着置气的话却别说还正中姬尘的心事,他略一沉吟,吩咐彦顺。
“给她点教训,还是让容太妃派人护送回去。为表朕的歉意,尚书小姐的轿子需从正德门出宫,任何人不准阻止。”
彦顺张大嘴巴,正要劝说;落梧落桐却对视一眼,一脸欣喜立马磕头谢恩。
“还是圣上高明。正德门历来只有国家栋梁、朝廷臣子才能出入。现在孔大人的千金小姐被皇上这般抬举,又是被容太妃‘护送’而归,过几日孔大人的日子怕不好受了!”
“是啊,究竟孔小姐是做了什么事能有此‘殊荣’呢?主子这一招‘捧杀’可谓高,想来以后孔小姐也要扬名京城了。”
兵部尚书府,孔绛雯自从被容太妃派人从宫中高调送回便病了,一直缠绵病榻。孔蕴崎请了太医院的名医们看了个遍,也不见好。
孔蕴崎知道她这是心病。虽然姬尘没有言明,可是知谏院那干老古董怎能忍受一个没有功勋的女子不顾祖宗规矩,堂而皇之的从正德门出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