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药丸,一吃四载,从未间断。直到今年夏末,大师亲诊说是病情已无大碍,才算停药。此等大恩,却是欠下了。
如今才知……竟是这小子。
如今才知……这小子竟是这样的心思,还藏了许多年。
太傅哼了哼,这个最得意的学生此刻突然有些不大入眼,“圣旨既下,哪是说废就废的?届时,不仅时家,傅家,还有长公主府,都得获罪。”说完,又哼了哼,将棋盘上的棋子堂而皇之地拿了回来……又悔棋了。还是当着自己学生的面,悔棋。此生头一回。
对此,太傅心思很简单——这小子都觊觎自家孙女了,还敢介意他悔个棋?腿都打断他!虽然自己也没喜欢皇家那几个小子,但不代表这小子就能觊觎他孙女!还初见……初见的时候顾辞这厮才几岁?几岁就惦记上了?不要脸!
自然是不敢介意的。顾辞摸了摸鼻子,知道老爷子心里头气,格外不着痕迹地让了几步,才道,“废圣旨这事儿,自有学生来解决,定是不会折了时家半点荣耀。您只需要心里有个谱儿,别一个劲地将那丫头往皇家那边塞就好……届时,学生定让时家再无人可以撼动……”
老爷子一顿,抬头去看顾辞,声音都冷厉了几分,“你想作甚?!”
相较于太傅的紧张,顾辞就格外地老神在在,他漫不经心地落下一子,眼神都没离开棋盘,“放心……不是篡位。我对江山没兴趣……要说夺嫡、夺嫡,如今皇室,论嫡也就一位,岂不是名正言顺的?”
说话间很随意,可语气却嚣张又凌厉。
顾辞很少露出这样的一面,太傅看着这样的顾辞,突然有些泪目——那是当年指点江山排兵布阵的顾辞,骄傲恣意,锋芒毕露……他以为,那个时候的顾辞,终究随着那场胶州战役一起,埋在了漫天黄沙里。
没想到,还在……只是被更温软的皮相裹得紧紧的,再不会轻易示人。
只是……顾言晟么?顾辞这个时候提起,想来这两人在太和郡一定达成了某种协议,可他还是有些不放心,“那孩子……无心皇位,没有斗志……他的地位、尊荣都得到地太简单。”
这俩孩子,有些相似。但说到底,顾辞的大多数荣誉都不是长公主府给的,而是他自己从战场上一刀一剑拼杀回来的,而顾言晟的地位,却是生来就有的……不曾努力过,亦不曾失去过,却已经对皇家亲情彻底失望,这样的人……无心皇位再正常不过。
顾辞再落一子,往椅背缓缓一靠,太傅脸色一黑——这小子!
大局已定,这几句话的时间,黑子已经翻盘。
“老师。”顾辞看着太傅,眉眼之间都是胜券在握的骄傲,“这件事由不得他……您应当知道,老四以下于皇位并无半分胜券,而学生我,绝对不会让顾言卿和顾言耀坐上皇位。所以……这张位置……由不得他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