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在粤东潮汕地区s市郊区一个不大不小的平原村子,上世纪八九十年代,全村拥有一千多口子人家。一九八八年深秋,我家出现了大变故,正值壮年(三十四岁)的父亲居然离家出走了,犹如晴天霹雳,震动了全村,为啥父亲有那么大能量,只因他是村里的首富。那年,我六岁,大姐十二岁,二姐十岁,哥哥八岁,母亲三十三岁。父亲无疑是我家的天,没了父亲,境遇可想而知。一夜间,全家五口一下从天堂跌进地狱。
一九八二年,我来到这个世界上。父亲的那张笑脸成了我人生的第一印记,他笑得那么慈祥温和,跟如来佛似的,总爱用那双当过兵摸过枪厚墩墩粗糟糟的大手触摸我水一样娇嫩的小脸蛋儿,且摸个没个完没了,都把我摸疼了,母亲不乐意了,一把拨弄开父亲的手,埋怨道,干嘛呀你,把孩子的脸当磨刀石了,搁得住你砂纸般的糙手摸呀,看把孩子的脸都给摸成红苹果了。可我却咯咯咯笑个不停,朦胧中感触到了父爱。
我上面有两个姐姐,一个哥哥,巧了,年龄均相差两岁。我后来跟父母开玩笑说,爸妈咋那么会生呢,跟编好程序的流水生产线一样。把父母笑得直咳嗽。
可能沾了家里老小的光,特受父母的偏爱,乐享了更多的优待。记得一九八七年夏,父亲一手拿着一架遥控玩具飞机,一手拿着一艘遥控玩具船,进门就喊,小威(我小名,大名江威)!快看,爸爸带啥好东西了。
“啊!咯咯咯……大灰(飞)机!大轮船!”我惊喜地喊着飞扑上去,将飞机和船抢一把到手。
父亲随后手把手地叫玩弄起来。聪明的我一教就会,甚至比父亲玩的还熟练,两双小手把控着操控盘,从村里的小广场上玩到池塘中,将飞机和小船玩的得心应手,不时玩出好多高难度的动作,飞机上天下地,翻着跟头腾空飞翔比孙悟空大闹天宫还热闹;把小船拨弄的跟水鸭子一般,左拐右转,前冲后跑,巧妙地躲避了池塘中捉鱼逮虾真正的一个个鸭子……
“快去看哪!阿霆(我父亲)家的二小子玩起遥控飞机和轮船啦!”
我的精彩表演一下轰动了全村,一传十传百,几乎把全村的小孩,都吸引到了我的身边,比看露天电影还来劲儿,很快把我围观起来,我一时间成了村里的大明星,感觉一双双艳羡的眼睛火辣辣盯着我,且跟着我玩弄的飞机和轮船转动,那惊讶的神情堪比看见真的飞机和轮船,使得我的身心轻浮,七上八下的,像飞机和轮船一般飞飘起来,要是天空有朵云,我定会腾云驾雾,幼小的心灵中第一次偿到了优越感的滋味儿,那两片小嘴巴抿得甭提多得意了。
那时,别说乡下,就算城里的孩子也没几个玩过遥控玩具的,大多数人家也玩不起。当时,我家乃村里首个也是唯一的万元户,年收入比村子都多,堪称富可敌村,村内外不少乡亲都开始跟我家攀亲结缘,八竿子打不着老死不相往来的所谓亲戚跟地缝里钻出来般也来凑热闹,以至于每天都要面对不少新面孔,有的要不是来者自报身世,连父母都不认得;更有邻村的支书主动上门“推销”自己仅是花骨朵的千金并硬与哥哥结成娃娃亲,我和两个姐姐也开始有人“惦记”上了,耳朵里每天都是好听的,乡亲们不厌其烦夸赞父亲能干,会做生意,支书更是见一次夸一次,就差在村里的大喇叭上吆喝几嗓子予以张扬了,乡亲们的眼光充满欣羡和温情。总之,家里每天亲朋盈门,笑声不断,天天跟小过年似的,不夸张地说,我家就是个村民俱乐部。
父亲尽管小学没毕业,但异常聪颖,啥东西看一眼就会摆弄,弥补了他文化不高的缺陷,正因为此,在他十八岁那年,给招兵的一下看中,说父亲身上透着灵气,很快被破格批准应征入伍。父亲在东北当的兵,二年后复员回家时,说的一口带有大渣子味儿流利的普通话,就是这口普通话让父亲在村里的身价倍增,成为村里对外交往的“全权大使”,凡村里出头露面的活儿都派到了父亲身上,让父亲有机会更多地接触到外界的新天地和新生事物,眼界心胸大开。随后赶上改革开放的好时候,头脑在村里第一个开了窍,加上原本争强好胜的个性和不安于现状的心态,率先走上发家致富自主创业的新路子,先是带领村民去外地包揽工程,搞建筑,后又单打独斗去广州倒卖服装,很快成为村里第一个“吃螃蟹的人”。
八十年代初,广州的高第街等服装批发市场,可谓名声显赫,享誉全国,成为全国各地服装商“朝拜的圣地”和最诱人的淘金地。每天来广州进货的人流如潮水般汹涌,这其中就有父亲高大健硕的身影,父亲身高将近一米八,膀大腰圆,臂力超凡,一双火眼金睛般的大眼睛犀利独到,有了这两条,便有了做服装生意的资本。凡父亲看中的服装皆价廉物美,老少咸宜,男女青睐。父亲的那双大手每天摸过无数的服装,隔几天就需去广州用拉杆车驮上几十斤乃至上百斤的货,低进高出,进多少卖多少,不多久,票子就像雪花般落进了他的口袋,捞到了人生的一桶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