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世界忽然间寂静下来,屋里的桌子、椅子,包括整个房间都隐没消失;连天空、大地也不存在了。唯一触手可及的,就是意识里强烈的幸福感觉。沈清但愿永远活在这样的感觉里。
他现在双手树藤一样缠绕住林月容的腰间,两个人象一株并蒂莲一样的相映交辉,那完全就是人生的巅峰享受。一个人穷其一生所要追求的,饱尝一切苦难所要寻求的,应该就是现在的这种感觉。
吃什么山珍海味,穿什么绫罗绸缎,都没有任何意义,唯一有意义的,是跟你心爱的人相依相偎。
其实沈清一直渴望着这一刻的,只是一直没敢去实现。
他始终认定,对林月容身体的图谋,就是一种邪恶。而林月容是一个纯洁的女孩,必定会誓死捍卫她的尊严。若是对她动手动脚,反而会毁了他们的爱情。
每天跟她在一起,“邪恶”的冲动,象暴躁不安的野兽,在心底深处挣扎。多亏他强大的意志力,这头“野兽”被死死镇压住,不敢露头。
可是今天,他还是没能坚持住,终于让贪婪的欲望占了上风,被它彻底打败。
是怎么冲动之下,把“罪恶”的魔爪伸向林月容的,他都记不清楚了。他只记得,两个人原本好好的,是坐在房间里聊天说笑,并未动过“搂搂抱抱”的念头。
他们今天没有象往常一样,到室外去游玩散步了,而是呆在房间里说话。他们不得不放弃野外的浪漫生活,闷在房间里打发时光,也是逼于难以抵抗的压力。
镇子里,现代开放意识,季风一般席卷而来,人们已经接受了很多的新潮事物,比如花俏的衣服、烫染的头发、流行的歌曲、时髦的语言。但是一些陈腐的观念,总象铁器上的锈垢一样,擦不干净。
沈清和林月容每天亲密的在镇子上招摇过市,终于还是引起了麻烦。他们大约是太年轻,容易引人嫉妒。那天,有一个街坊女人特意跑到沈清家里去,用一种带有讥讽意味的口吻,向沈学良表示“祝贺”,祝贺他的儿子年纪轻轻就找到了媳妇。说那人带着讥讽,是他的言语里使用了“吊膀子”这样一个词语,这是一个本地方言,带有很重的贬义。
沈学良大为震怒,觉得儿子招人非议,败坏了家风,没干好事。别人讥讽的言语,更让沈学良感觉颜面扫尽,他不能放任儿子在外面胡作非为,绝不能。
一顿痛斥不可避免。沈清已经到了十八岁成人的年龄,还是赢不来父亲的顾忌之心,父亲仍把他当三岁小孩一样的不留情面。因为,父亲强势的家长作风也是跟随年龄同步增长的。沈学良严令沈清悬崖勒马,立即改正不良作风,中止跟林月容的来往。
一如既往,沈清没有顶嘴反驳父亲。父亲痛骂了他一个晚上,他默默的一言未发、一声不吭。他知道,在他和父亲之间,“解释”、“商量”甚至“恳求”统统只是徒劳,这里没有它们的立足之地。这里只有纯粹的听命,绝对的服从。
沈清当然不会听命和服从的。就算跟林月容在一起真的是个大错误,这个“错”,他也犯定了,谁也别想阻止他。
不过,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两个恋人只好减少室外活动的频率。就呆在学校沈清的宿舍里,看书聊天。林月容很健谈,跟沈清总有说不完的话。
此时他们“离经叛道”的情形是这样的:林月容坐在一把木椅上面;沈清则坐在木椅的扶手上。他们就象小碗扣在大碗之中那样,如胶似漆。但是他们一直保持着安静,再没有多余的动作。
沈清保持住这种姿式,长时间不敢动弹。他内心又开始着矛盾,觉得这么做,是“偷食禁果”,是一种“危险”行为;但他又很享受这一切,觉得这一切都美妙无比,他甚至愿意拿性命去换取。
那种贪婪的欲望,不断的在怂恿、煽动着他,叫他继续着下一步的行动……。
总之,鼓舞着他去做自己想做的一切。不过,那些意念,他都坚决的抵挡回去。
他认为林月容容忍他做到这一步,已经是十分难得,自己不可以得寸进尺。他安慰的想着,他和林月容终有一天,要做正式夫妻,到那时,自己想要的一切都会拥有,根本不必急于这一时。他坚信,克制自己的欲望是崇高的行为,体现了他最高尚的人格操守。他为自己有这样的高尚品德而自豪,一定会赢得林月容对他的由衷赞赏。
准确点说,他是被自己的行为吓到了。他一直最渴望触碰到林月容的灵魂载体,但又矛盾着最害怕触碰到。而现在他真的触碰到了,不知道接下来的“后果”会是什么?会不会月球偏离轨道,会不会地球停止自转?实在是难以预料。
他化身成一只白鹿,奔驰在广袤的草原。他绕过了那道高峰,那儿覆盖着皑皑白雪。他知道那那儿是大地最圣洁的地方,最不容许被人侵扰,那儿是任何人“不得越雷池一步”的超级禁区。尽管那儿,是他最渴望去虔诚膜拜的地方。
林月容也是一样的一动不动,她手里拿着一本漫画杂志,假装非常入神的阅读。但她一直停留在某个页面,长久没有翻页。她的身体火炉一样的发热,呼出的气息都能灼烧沈清的皮肤。这个女孩子绝对是生平第一次,跟一个男生如此激情相遇。
沈清无法知道林月容在想什么,但能够感觉,女孩子天然的羞涩和恐慌一定在困扰着她的。她内心的压力并不亚于沈清。
两个人都不敢说话,仿佛怕惊扰了什么东西。沈清只是轻轻嗅闻着女友的头发和耳朵,显得小心翼翼。她的头发很香,沈清迷醉不已。
他们就一直这么傻傻的缠绕着,定格在照片里似的一动不动,一点都觉不到天热,身上汗水涔涔。他们有可能打算就这么肩并肩,一辈子不吃不喝,一直到死。他们完全愿意这么做,只要没人前来打扰。
可恨,还是有人来打扰了,房门被很不礼貌的“嘣嘣”敲响。
为什么宿舍从未有人来过,偏偏这种关键时刻就有人突访呢?这也是“牛顿定律”的必然吗?就算它是“偶然”,为什么偶然得这么巧妙呢?它昨天不偶然,明天不偶然,偏偏要在今天偶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