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宫里,身份、地位甚至名字都是人与人之间的鸿沟,到那时,你尊我卑,就再也回不到这一刻了,奴婢又何必多此一问?”
我与他相交一眼,看到他由疑惑,赞赏,苦涩然后恢复正常,他已不再需要对我刚才的话进行回复,彼此已心知肚明了。
“奴婢告退”我没有过多的解释,只行了个礼。
他颔首,我便悄然离开。
一名白袍汲身的清秀男子,纤长的手指紧握手中一方帕子匆忙的穿越杂草,四顾周围,鸟归林深处,再不见那娇俏的踪影,眼中飞快的掠过一丝失落,随即恢复了如水的淡然,挺直了脊背,苍凉的望着什么,结果却只是一片空洞。
“瑶儿!“他喃喃一声。
我下山的脚步一滞,仿佛听到了熟悉的呼唤:瑶儿...可回头间,那远处的亭子已经看不分明。
狼狈,或许是她才能让他唯一沾染上尘世的气息,他自嘲的一笑,从怀中拿出一罐紫笛,轻柔的吹奏。
近七年时光须臾已过。他早不再是曾经稚嫩的少年。而是独担寇家门楣的寇将军。这名叫寇墨白的男子,如他的名字一般眉目如画,白色的衣袍下摆飞扬,与这寂寥的亭子融合,在天地间,成一幅鬼斧神工的水墨。
寇府,在寇墨白班师回朝当夜。
“寇将军...“不知何时,有名身穿铠甲、手执佩剑、英气勃发的男子拱手行礼,站在了被称作寇将军的白衣男子身侧。
那白衣男子瞧瞧他,缓缓开口“萧炎,我们也有快两年未见了,你的书生气倒是少了很多“
萧炎皱眉,记起最早说他书生气的还是那个姑娘。
她曾说“萧炎这个书呆子都能去战场,我为何不能?”
时间与空间万物都静止了片刻,才感觉那白衣男子有些艰难的开口“你说,她被偷偷遣返了故乡草原,为何我这些年派人翻遍了草原各部都没有半点消息。“
草原处,夏家三十二口人都没躲过一劫,又怎能再把她放回草原?萧炎撒谎了。他奉夫人吩咐,偷偷疏通关系将她送进宫,关入服役园一辈子都不能再出来。
想来越危险的地方越安全,服役园是不二的选择。寇夫人希望她保住性命、远离寇家,且打消报仇雪恨的念头。
“我似乎在宫里看到了她的身影,帮我查查“那白衣男子侧头瞧着他,明明语气依旧淡淡的,却毋庸置疑。
萧炎争辩道“墨白你离京七年,四年前寇府遭遇重创,因你一条血脉,在关外风雨四年,十几场征战,才恢复元气重获倚赖,你该将过去放下,经营好…”
“寇府的一条血脉是血脉,夏家的一条血脉就不是血脉了吗?”寇墨白蹙眉打断萧炎,半晌又说“寇家对不起夏家,我对不起她”
这话却越说越虚弱,八月十五的月亮又大又圆,家家团聚的好日子,寇墨白面圣后推辞了庆典便回到寇府,这一别五年,父母均已离去,只剩他独自一人,宿院的一切都还完好无损,只是台阶边儿上少了个蹦蹦跳跳的姑娘,多了一滩洗不去盖不住的深红色血迹。皇室的倚赖无非镜中月和水中花,他早就想了个清楚明白。
想到此刻,他额头上已经出现了密密麻麻的汗珠,心口处一阵一阵的剧痛腐蚀着他的精神,让他渐渐毫无波澜的心出现了杀人的欲望。
萧炎见状不好,抓紧扶他。
待到大夫来时,他已陷入了半昏半醒间。
“这,这不是病”大夫摇了摇头“我无药可医”
“还有,抓紧将他用铁链锁起来”大夫又补充道。
萧炎抓住大夫领口怒道“为何要锁?为何无药可医?谁不知你是都城圣手,一个人顶一个太医署!还号称悬壶济世不入庙堂!难不成全是浪得虚名!”
大夫从容推开萧炎,掸了掸褶皱的衣服“这是蛊,这蛊还是个稀罕蛊,不是最毒,却很独特,独特到是个人所培育的品种,甚至可能仅此一只,它靠闻气味来确认宿主,每个月便有一天醒来吸食宿主的心头血”
“致命吗?”萧炎瞪着眼睛问
“蛊虫还是幼虫,并不致命,但是它会让人丧失理智,而且痛苦的很,亏他意志力强悍,否则定要速速的绑起来,他会癫狂,具有攻击性,会伤人性命的”大夫捋捋胡子又说“十年二十年,幼虫变成虫,心头血供给不上它的胃口,它就要蚕食五脏…”终究大夫没有再说下去。
“如何治愈?您可有压制之法?”
“我知其原理却不知道根本,在整个建康,无人有蛊,无人识蛊,更何况是这种稀有的,只可能是苗疆圣手所养,它的习性,克制之法也只有此人熟知,我又能奈何?”
说着大夫像是发现什么般,从寇墨白腰间取下一块墨玉坠子,只见这坠子通体乌黑,雕刻精细,镶金丝熠熠生光。对着阳光一照,确是碧翠碧翠的颜色。
大夫指着这玉“这玉上的雕刻就源于苗疆的图腾,甚好甚好啊!这玉佩戴在心窝,便可以延缓蛊虫的生长!”
“苗疆…苗疆…”萧炎喃喃道,他反应的极快,他想起温婉姑姑便是用蛊能人,便是靠治蛊当年救了寇老将军,如今墨白中蛊,这其中,难道有什么联系…
“这蛊很好”寇墨白困难的喘息了一口,潮红面颊上竟浮现了一丝丝自嘲的笑意“若她是下蛊之人,也唯她有解蛊之法的话,想必你就肯真心诚意的帮我找夏家遗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