樱释玄隐约知道,师父想从尹雪梨口得到什么秘密,才这般大费周章地将他派来“营救”她。他能够隐约感觉到,尹雪梨从这里被出去,被他一路“护送”到黑山庄之后要面对的依然是严刑拷打,她从这里出去不过是从一座监狱移动到另外一座监狱而已。樱释玄绝对不敢对师父的命令有丝毫违抗,可他心里对这个女孩也不能说没有一点点同情和怜惜,他觉得自己应该在将女孩交到师父手之前,尽可能地让女孩过得好一些,吃饱吃好,睡得安稳,不要生病。他知道这可能是女孩一生最后一点点可能的好日子了。
基于这样的想法,他才要为这个女孩找点果腹的东西。修炼亡魂杀破的樱释玄,冲动暴躁,阴暗狠毒,却唯独缺少缜密的思维,他没有银尘那样一眼能看穿敌人布置的本事。此时此刻摆在他面前只有一种选择,那是冲进储物室,躲起来,等敌兵过去之后顺手拿点吃的出来。
樱释玄不不再犹豫了,他听出来身后的嘈杂声音已经到了相隔两条走道的近处,他没有时间再犹豫了。
他一咬牙猛冲过去,可是当他刚刚跑完这条长长的甬道一半路程的时候,甬道两边的墙壁原本似乎没有任何灯油,似乎好几年都不曾亮过的油灯,忽然之间全部点亮了,而在那个瞬间,眼前一片光明的樱释玄,感到了最彻底的绝望。
远在时空彼方的银尘,也同样感到一股华丽又彻底的绝望。
樱释玄的眼前,完全是一片刺目的绿色。
碧油惊心。
樱释玄突然踉跄了几下,他那原本如同飘忽的影子一样神幻莫测的身影,陡然之间变得沉重无,似乎每迈出去一步都能要了他的命,他听不见后面的嘈杂的声音了,他甚至看不到前面的景物,在绿灯亮起的瞬间,他只感觉到天旋地转,似乎整个世界都被一道绿光彻底吞噬,变成了均匀分布的没有任何意义的绿。他的脑子瞬间一片空白,除了靠着两条腿机械地向前迈步,他已经做不出什么别的动作了,他此刻唯一的念头是自己要死了要死了要死了,也许下一秒,他要彻底融化在这一片绿光之。
“不成!公子我可不能无缘无故地死在这种地方!”樱释玄的心里爆炸般轰鸣着这个念头,他那迅速衰竭的躯体,轰然暴起一股黑色的烟云,那烟云一样的罡风,将周围的绿光逼退,同时也极速地消耗着他的体力。他咬紧牙关,野狼一样腾空而起,以一个疯狗扑食般的动作,流岚般飞跃过那似乎填满了整个世界的绿光,一头栽倒在储物室,他的身影消失在一片绿色的光华,那片光华的源头,是6座平淡无的壁挂油灯。那些油灯仿佛长明的灯火,在亮起之后不再熄灭,6株细细的火苗安安静静地燃烧着,将走道照得一片通明,除了颜色以外,一切都和普通的油灯没有任何区别。
……
樱释玄慢慢张开眼睛,入眼是两个圆形的孔洞,两道介于红色和黄色之间的光束直愣愣地照下来,温暖的色泽之满是无言的冷清。此时此刻,他听不到声音,因为耳朵眼儿里塞满了静止状态的谷粒,他也几乎不能呼吸,因为鼻孔里也钻进了熟透晾干的稻谷。他这样闻着南方稻谷特有的香味,脑子里一片凝结的悲哀。“想不到啊,北国伪朝的军粮,居然也是来自帝国的啊。”他无声地慨叹一句,紧接着涣散瞳孔轰然凝缩,僵持混沌的大脑陡然高速运转起来,尽管他全身下都透射着一股无力的疼痛,他也依然要奋力挣扎,不问了活下去,只为了完成某件事情。
他闭眼,耐心地感受一下周围的情况,没有罡风,没有呼吸,似乎并没有什么活物的气息吧。他猛然张开黑色的双眼,瞳孔爆闪着无尽漆黑的刀芒,他猛然鼓荡起罡风,只听哗啦一声巨响,压在他身的足有一吨的稻谷冲天而起变成几条肮脏的土龙向四周散落。
他从装稻谷的巨型木斗艰难爬起,看去疲惫又缺乏防备。许多分钟之前,他拼着第二次发动天魔解体大法的反噬重伤,极其狼狈地逃进储物间,逃进一座巨大的,仿佛澡盆子一样的木斗之,盖稻谷,隐藏起来,他甚至强行使用的胎息闭气之法,让自己全身的元气流动彻底变成缓慢挪动的冰河,以便让自己不再“呼吸”也不用将脑袋留在外面供敌兵发现了。这是天魔解体大法将神功逆行的秘术,是许多学会天魔解体大法的魔威阁高层都不会,更不用说旁人了。樱释玄原本想用这种功法躲避一下追兵,可没想到自己居然在剧毒和天魔解体大法的反噬之昏迷过去。
逆行神功,胎息秘术,从来都是作为隐匿藏身的技巧再魔威阁最核心的机密弟子传授,却没有想到因为神功逆行,加之元气流动得极慢极慢,使得侵入体内的碧油惊心剧毒也凝固沉淀下来,没有发作,间接地抑制住了毒性,樱释玄因祸得福,从剧毒之下暂时保住了性命。只不过碧油惊心岂是寻常的剧毒,光靠着一门神功误打误撞地压抑住,终究不是解决之道。樱释玄能够清楚地感觉到,身体里一直潜伏着一股阴沉沉的死气,慢慢地,却又无清晰明确地腐蚀着他的身体。
“看来终究需要解药才能解毒啊。不过好在不是马发作,还能撑得一时!”他小心翼翼地运起了亡魂杀破,没有感觉到什么严重的不适,唯有两次运转天魔解体大法造成的加倍的损伤,手脚一阵无力。他步履蹒跚地站起来,歪歪扭扭地走了几步,那样子简直是一位风的老头子。
他仅仅走了几步,似乎支持不住了,身体摇摇欲坠,且依然伸出手来,将那墙挂着的肉干解下,塞进破烂的长袍,他的动作夸张又吃力,仿佛即将倒下的僵尸,配那披头散发满脸血污的造型简直如同饿鬼道跑出来的亡灵。
他仿佛永不满足地将肉干一块一快地摘下来,不多时将整整一架子的肉都摘干净了,将前襟的布料撕下来,包成了一个满是小孔洞的包袱,抓在手里,然后像用尽了所有力气一样扶着墙,慢慢地瘫软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