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然以萧毓盈这样的脾气,哪会有男人没有丝毫怨言地包容了她那么多年。
“我哪是灰心丧气。”萧毓盈闻言登时不服道,“你就等着,待我过了门,纵然是块冰我也给他捂化喽,教他往后根本离不开我!”
这才像她认识的萧毓盈了。
碧芜勾唇笑起来,“好,那妹妹便等着,等着我这位姐夫对大姐姐死心塌地,将大姐姐宠上天去。”
萧毓盈轻拍了碧芜一下,姐妹两对视一眼,笑作了一团。
在西院直坐到酉时,迎亲的队伍才至安国公府门前。
怕前院宾客如云,旭儿看到这番场面吓着,哭闹不止,碧芜便让钱嬷嬷和姜乳娘带着他去了酌翠轩。
送亲时,因碧芜的王妃身份,也坐在了厅中一侧,乍一眼看见那个身着婚服,被簇拥着入内,身姿挺拔,面容俊俏的男人时,碧芜唇间的笑意倏然一滞。
她怎觉得这位唐编修,生得略微有些面熟!
好似在哪里见过一般。
她努力回想,可怎么都想不起来,见那厢萧毓盈被婆子扶出来,与萧铎和周氏哭着道别,便没再继续想了。
周氏拉着萧毓盈的手哭个不休,细细嘱咐了好些话。饶是萧铎这般平日沉肃之人,也不禁红了眼,但只是道了几句,就催促他们赶紧出发,莫误了时辰。
碧芜和萧鸿泽扶着泪眼朦胧的萧老夫人出了安国公府,直看着萧毓盈上了花轿,随敲敲打打的迎亲队伍一块儿远去。
看着那坐在马上的新郎挺拔的背影,碧芜不由得秀眉微蹙,她当不是认错,若非这一世,那她定是在上一世在哪儿见过这位唐编修才对。
待迎亲队伍走得远了,宾客都悉数被引去厅中入座,碧芜才趁机拉住萧鸿泽,佯作随意般问道:“听闻这位新姐夫还是哥哥你介绍的,我倒是很好奇,哥哥是怎的认识这位新姐夫的?”
萧鸿泽闻言笑了笑,似乎觉得这事儿也没什么不好说的,便娓娓道:“也是缘分,我先前去大理寺办事,无意落下了一册案卷,是柏晏亲自给我送了回来,一来二去便熟识了,又听闻他未娶妻,觉得他与盈儿很是合适,便将他介绍给了叔父。”
柏晏正是唐编修的名字。
碧芜闻言垂下眼眸,萧鸿泽这话听起来倒是没什么问题,可只是这般简单吗?还是她太多疑了。
见她神色有异,萧鸿泽不由得关心道:“小五,你怎么了?”
“没什么。”碧芜笑着摇了摇头,“只是突然想起旭儿了,总觉得这会儿看不见我,他该是要哭了。”
“那你快去看看。”萧鸿泽道,“左右离开席还有一会儿,若放心不下,你将旭儿一道抱来吧。”
“嗯。”碧芜微微颔首。
虽是随意扯的谎,但碧芜没想到,待到酌翠轩,旭儿果真是哭得撕心裂肺,如何都哄不好,钱嬷嬷没法,正准备去前院寻她呢。
碧芜分明记得前世的旭儿也没这么会哭,这世不知怎的,一刻也离她不得。看他哭得满脸通红,上气不接下气的模样,碧芜又好气又好笑,一边用丝帕给他擦着眼泪鼻涕,一边扁扁嘴,用手掌在他屁股上重重拍了两下。
坐了大抵一盏茶的工夫,萧鸿泽那厢派人来,请碧芜去前厅入席,还说誉王殿下来了。
碧芜稍愣了一下,昨夜睡前,誉王确实说过,有空定会过来,可见新娘都送走了,他还未来,碧芜本还以为他不会来了。
她应了声“知道了”,抱起旭儿,与钱嬷嬷姜乳娘一块儿往前厅而去。
到了厅中,果见誉王与萧鸿泽、萧铎坐在一块儿,许是感受到她的眼神,他抬眸看过来,薄唇微抿,淡淡地笑了笑。
一瞬间,碧芜蓦然想起自己究竟是在哪儿见过那位唐编修。
那是前世,在皇宫御书房。
御书房有一个小隔间,前世若是被折腾得起不来身,誉王常是会将她抱到那里头的床榻上睡着。
有一回,她睡得迷迷糊糊,听到外头有窸窸窣窣的说话声,也不知怎么想的,竟趿着鞋出去看,隔着竹帘,就见那张楠木桌案前站着一人,似乎在向誉王禀报着什么,她也听不大清,只透过缝隙隐隐看到了那人年轻俊俏的侧颜。
似是感受到她的视线,誉王蓦然抬首看来,旋即挥了挥掌,示意那人离开。
那时是深夜,宫门早已下了钥,碧芜不知这人究竟是怎么进来的,可她也来不及多想,便见男人阔步而来,用大掌掀开竹帘。
他盯着碧芜这身单薄松垮的寝衣,似笑非笑道:“你若再往前一步,他那双眼睛怕是要保不住了。”
碧芜抬眸不明所以地看着他,下一刻,却是被他一把打横抱起,往床榻的方向去了。
那时的碧芜虽知道唐编修,但并未见过他,直到今日,她才知道,那日她在御书房见到的人就是唐编修。
可若唐编修是誉王的人,那他为何娶了萧毓盈,难不成是誉王授意?那誉王又是为了什么呢?
想到誉王或欲算计萧家,碧芜着实没了进食的胃口,只草草动了几筷子,就抱着旭儿去了萧老夫人的院子。
本想待誉王用完宴后一道回王府去,然在栖梧苑坐了小半个时辰,就见一小婢子匆匆来禀,说誉王喝醉了,这厢正由萧鸿泽扶着往酌翠轩去呢。
萧老夫人闻言让碧芜干脆在安国公府睡下,今晚莫回去了,她抱着正在玩拨浪鼓的旭儿,说他们难得来一趟,今晚便让旭儿同她一道睡,左右也有乳娘在,没什么大碍。
碧芜见萧老夫人这般喜欢旭儿,抱着不肯松手,也不愿拂了她老人家的意,而且看旭儿似乎也很亲他这位曾外祖母,便让钱嬷嬷和姜乳娘都留下,夜里帮着照顾照顾,自己带着银铃银钩往酌翠轩去了。
然才踏进正屋,就迎面撞上了从里头出来的萧鸿泽。
萧鸿泽道:“宴席上来敬酒的人多,誉王殿下也不推拒,这才喝多了,看殿下的模样似是很难受,我已命人去煮了醒酒汤,一会儿你记得让殿下喝下。”
“好,我明白了,哥哥且回去歇息吧。”碧芜应道。
萧鸿泽点了点头,阔步离开了。
碧芜入了内间,便见誉王躺在榻上,阖着眼,剑眉紧蹙,不必靠近,都能嗅到一股浓重的酒气。
这是喝了多少!
她忍不住捂鼻屏住呼吸,但还是命小涟去打些温热的水来,细细给誉王擦了额间的汗。
膳房煮的醒酒汤也很快送了来,待晾凉了,碧芜低低唤了几声,誉王醉意朦胧地睁开眼,不待碧芜说什么,就揉着额头,支起身子坐起来,接过汤药,利落地一饮而尽。
碧芜将汤碗放回去,屋内的仆婢也尽数退下。
她转头看向誉王,便见他正定定地盯着她瞧,双眸一眨不眨,碧芜教他看得脊背发紧,忙道:“殿下醉了,今夜便好生歇息,臣妾就睡在小榻上,殿下若是有事,唤臣妾一声便好。”
她说罢正欲起身,却觉手腕一紧,竟是被他捏住了,还未来得及挣脱,她便觉天旋地转地一阵,再睁眼,已被男人按住手腕,死死压在了床榻上。
酒气混杂着他身上的青松香扑面而来,碧芜秀眉蹙起,看着男人漆黑幽深的眸色,一股浓重的压迫感令她呼吸微滞。
眼前的誉王令她生出几分陌生,却又透着些许熟悉。
或是被他温润儒雅的外表骗久了,都快忘了他骨子里其实是个阴鸷偏执的疯子。
“殿下……”
碧芜轻推了他一把却是没有推动。
见他双颊微红,面上的醉意很浓,她脑中灵光一闪,蓦然响起那句“酒后吐真言”的话来。
她咬了咬唇,问道:“殿下认识那位唐编修吗?就是臣妾的大姐姐嫁的那人,臣妾今日瞧着倒是个俊俏的儿郎,却不知性情如何,不知殿下可否知道他?”
听到“俊俏”二字,誉王双眸眯了眯,问道:“若本王答了王妃的问题,王妃要用什么来与本王交换?”
他看着她的眼神愈发灼热,以燎原之势蔓延,似要将碧芜也烧着了,她并非什么未经人事的小姑娘,哪里看不懂这眼神的含义。
他既不想答,她便不问了。
她缓缓别过眼,决绝道:“臣妾没什么能给殿下的!”
她欲推开他下榻,可男人或是感受到她想逃,按着她手腕的力道重了几分。
下一刻,下颌被抬起,浓重的酒气扑面而来,碧芜只觉唇上一热,看着近在咫尺的男人的脸,不由得双眸微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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