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青鸢宫内的宫人进出无声,仿佛人人都秉着呼吸。
宁顺公主静坐妆台前,任由非花、非雾两名贴身女官替自己梳妆。她阖着眼养神,似是有些没睡醒。
这时,门外进来一名宫女,她悄悄跪到宁顺身后,隔着三尺距离,神情间透着小心翼翼,低声开口朝宁顺禀告道:“启禀公主殿下,侍卫处新调过来的人今日一早便到了,公主要见见么?”
宁顺没回答,反而意有所指的淡淡道:“你们整日里这般如履薄冰的是要作甚,这么些日子也过去了,本宫有迁怒过谁吗?你们表现得如此反常,没得让别人以为本宫天天搁宫里撒泼哭闹呢。”
寝宫内的女使被这一番话说得尽皆低头,那位传话的宫女更是被吓了一跳,俯首连声道:“殿下教训得是。”
宁顺听着身后更显惶恐的声音,缓缓睁眼,似是泄出一声轻叹:“罢了。让人去正殿候着,好歹让本宫认个脸熟吧。”
“是……”宫女轻手轻脚的退了出去。
非花等屋内女使们都鱼贯退出后,脸上才忍不住露出心疼之色,闷闷道:“殿下,其实她们如此小心,也并非全然是怕您迁怒所致,她们是知道殿下心情不好,都想更懂事些,免得惹您再为些许小事而烦心。”
若是以往,宁顺听见贴身女官这般讨巧的话,必然免不了露个笑脸,打趣两句,可如今,她听了这话,也只是面无表情的抬了抬眼,一句话没说,神色间有种说不出来的木然。
非花和非雾在她身后默默对视一眼,面露无奈,情绪也禁不住跟着愈发低落。
宁顺望着印入镜面的两张显得颓丧黯淡的年轻面容,静默良久,而后她突然道:“你们两个也不必如此丧气,东夷之路,本宫自去即可,你们比本宫大不了两岁,还是如花一般的年纪,跟着本宫白白葬送确实可惜。”
非花、非雾二人闻言大惊失色,当即跪下急道:“奴婢们不是这个意思。”
“是啊,殿下去哪儿,奴婢们便去哪儿,生死无怨。”
“殿下……”
宁顺抬手制止二人,无奈道:“你们自小跟随本宫,什么性子本宫心里清楚,不必你们这般刻意表忠心。”她顿了顿,又道:“本宫并非是在出言试探你们,而是……真的不舍得。我们虽是主仆,但这么多年相处,也早已情同姐妹,一个明知是火坑的地方,本宫是避无可避,但你们却没必要无谓牺牲,平添世间两分怨楚。”
非花眼中泛泪,低声道:“可殿下若是不要我们了,怕就不止添两分怨楚了,得添十分了!”
非雾被非花逗笑了,抿嘴道:“不管别人如何作想,反正奴婢是一定会跟着殿下的。”
宁顺淡淡道:“何苦呢,难道你们打算跟着本宫去嫁个东夷蛮子吗?”
非花非雾二人齐齐摇头。
“这便是了......”
非花立刻截住宁顺的话,道:“殿下,奴婢不想嫁给任何人,此生只要跟着殿下就好了。”
非雾想了想,道:“殿下英姿更甚男子,奴婢见了殿下,眼里就瞧不上那些男子了,不嫁也罢!”
宁顺呛了呛,有些哭笑不得:“非雾,你可真是......”
非花与非雾再次相视一眼,均是松了口气,殿下总算是露了点儿笑意,哪怕这丝笑意分外勉强难看,但却是她这些日子以来第一次露出了木然冷漠之外的表情。
宁顺也明白两名女官的好意,但她不愿多说什么,而是起身朝外走去:“去看看父皇给本宫新派了什么样的侍卫吧,以后,这些人大概都是陪着本宫去东夷的人了,先头犯错被调走的那人,听说他家世不错,应该是找了不少关系,才能借着犯错的由头调离青鸢宫,如今这新来的不知是得罪了哪路神仙,这个档口被派到本宫身边来,也是个倒霉的可怜人。”
非雾一脸不赞同:“殿下这是什么话,奴婢觉得新来这人命可好了,殿下这般天下一等一的好主子,便宜他了还差不多!”
非花紧跟宁顺的步伐,附和非雾,噘嘴道:“殿下不必多虑,若是新来的家伙不识抬举,不必殿下费心,奴婢替您收拾了他!”
三人前后踏进正殿,便见一黑衣少年单膝跪在殿中,他偏头抬起,眉尖微挑,正满脸意味不明的看向她们。
宁顺脚步一顿,一双美眸微眯:“是你啊。”
明玦垂头:“卑职拜见公主殿下。”
宁顺盯着他看了片刻,末了冷哼一声,踱步至正殿上首,施施然在那张紫檀贵妃榻上坐了下来。
“谁让你来的。”宁顺的语气不咸不淡,但明玦听出了此话间透出的不快。
明玦没有先回答这个问题,而是抬头望向宁顺,一脸标准式的微笑:“公主殿下,卑职能先起来说话吗?”
宁顺挺身端坐,一脸冷肃,断然道:“不能!”
明玦闻言也不说话,就那么眼也不眨的望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