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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8章 白玉非菩提(4)(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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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人先扶去休息。”潋月看着那坐在地上几乎脱力的人道。 “是。”侍从纷纷过去搀扶。 诵借力起来,脚步却踉跄了几下,泪眼朦胧中看向国师道:“多谢国师。” 他被搀扶下去,一应侍从并不在近前,潋月垂眸,看着从袖中探头的小蛇,手指摩挲了一下,一截指尖已探入了他的口中。 这小蛇捕猎明显是一把好手,但是每每他的手指伸入时都不会下口。 “主人。”乾站在他的旁边低头问道,“通风报信的人怎么处理?” “盯住即可。”潋月看着庭院道,“不要打草惊蛇,必要时可以利用他反送消息。” 王子厥既要夺权,自然处处都会有眼线,他之居处自然也有,只是想找出来不容易,这次机会刚刚好。 “是。”乾低头道。 “好好招待诵,日后还有的是好戏看。”潋月愉悦的笑了出来。 “主人,其实您不用计,此事便是筹码,一旦暴露,王子厥便会受人诟病。”乾说道。 “的确如此,可我就喜欢看有情人分离,挣扎,痛苦,哭泣,痛不欲生。”潋月笑吟吟回眸道,“不有趣吗?” 曾经相濡以沫的人转眼就会变得针锋相对,原本含羞带怯的人再不能触碰,所谓爱情,不过是两个陌生人拼凑在了一起,轻易就能击破,破镜难圆。 乾低头道:“是,主人您说是什么就是什么。” 潋月收了笑意:“去做事吧。” “是。”乾低头告退。 潋月则离开了庭院,将那把琴就留在了原处。 他逶迤上楼,待到了高台倚进榻中时,宗阙被他捏着头从袖中拽了出来,对上了这人饶有兴味的眼神,知道他又有新的折腾方法了。果然下一刻这人的手指直接探入了他的口中,到处寻觅着。 宗阙收拢着尖牙,面前的人却有些不耐的拉的更近了些,试图掰开他的口:“张嘴。” 宗阙张开了嘴,那凑近的人摩挲着,在其中找到了尖牙,不等宗阙的口合上,他的手指已经碰了上去。 血腥的味道弥漫,面前的人抽出了手指,看着其上鲜红的血珠笑道:“找到了,挺疼。” 宗阙抬起了头看着,潋月轻轻捻着指尖的血迹,捏住了面前小蛇的七寸笑道:“说起来我们还没有建立灵兽契约……” 他的话语未落,那本来被轻轻捏着七寸的小黑蛇几乎是瞬息从榻上滑下,消失在了床底。 潋月眉心轻跳,从榻上下来,蹲身探着床底道:“玄,出来。” 床下无甚动静,潋月将一直淌血的手指送进了口中笑道:“你若真不愿结契,我自然也不勉强你。” 他的话音落,却听榻上有些许悉索之声,抬眸时对上了那从软枕之中探出的小小蛇头。 小家伙的眼睛很亮,也没有什么戏弄的情绪,可竟然玩了他一手。 潋月笑了一下,伸手过去:“真乖,我自是说到做……” 他的手伸的极快,却挡不住那滑不溜秋的小蛇瞬间又缩了回去,潋月起身掀开了软枕,只看到消失在床底的尾巴尖。 堂堂国师,想要天下灵兽皆能有,却抓不住一条小蛇。 潋月坐在榻上思索着对策,在听到些许悉索声时看了过去,只见那小蛇从榻下探头,似乎在好奇他为何会安静下来,不追他了。 “罢了,你如此有灵性,血契束缚也是无趣。”潋月朝他伸出了手道,“玄,过来。” 若不是心甘情愿的留在他的身边,即便以契约束缚,该离开的还是会离开。 对待有用但不愿之人自然要用雷霆手段,对待这一条小蛇还用不上。 宗阙看着他脸上的笑意,松开了卷着的床柱,游到他的手上时却被捏开了口,面前人的手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塞进了他的口中,脸上有着极恶劣的笑容:“骗你的。” 宗阙控制着喉腔的肌肉,不要去挤压他的手指。 面前的小蛇无甚反应,潋月缩回了自己的手嘶了一声:“竟然骗不到你,你这小蛇聪明的有些过头了。” 他伸的自然是未被划伤的手指,只是连人都能骗到的骗术却没能骗到一条蛇。 “你说到底是你太聪明了,还是他们太笨了?”潋月看着盘在手臂上的小蛇笑道,“你这么聪明,一定很补吧。” 宗阙的头搭在了他的手背上,未将这些话放在眼里。 初时不熟悉他的性情,如今知道了,他若真想动手,是不会有这么多废话的。 白皙的臂上缠绕着一条通体黝黑如玉的小蛇,潋月看着这黑白交织,觉得很像一条饰品,但又比饰品鲜活好看。 “定是他们太笨了。”潋月笑了一下,拉上了衣袖。 …… 圣地之中多收留了一人,却未发生什么明显的变化,潋月下令不许将那日发生之事传出,自然也包括诵的不洁之事,对外只是宣称同是巫,诵会在国师此处修行一段时间。 “他的情况如何?”潋月拿着玉扇对着药炉轻轻扇着风道。 “回主人,他有些不思饮食,每次送去的饭菜动用的很少。”乾说道。 潋月手中的玉扇略微停了一下:“说起来也有日了。” “是。”乾说道。 “大王子如何?”潋月起身,在药炉之中加入一味新的药材。 “他近日似乎有些心神不宁,据侍奉的巫说有些大动肝火。”乾回禀道。 “大动肝火?”潋月坐定,继续打着扇子笑道,“你去让人把那灵鹿牵回来,诵为其主,大王子养着不合适。” “是。”乾转身离去。 潋月往药炉的下方加入了碳,看着桌旁正在探着药瓶的小蛇,玉扇朝那边扇了一下,看着回眸的小蛇笑道:“你可辨得了药材?” 宗阙吐了一下蛇信。 他自然能分辨,这些药瓶中有药也有毒,医毒本不分家,自古也有以毒攻毒之说,只是剂量一旦弄错,治病的药也能变成要命的药。 “炉边热的很,过来给我降降温。”潋月也未指望他回答,只伸出了手,让那冰凉的触感滑到了臂上,果然凉的很。 药炉一直在燃烧着,其中的炭火不绝,潋月也陆陆续续的加入了数十种药材。 高台之上,偶尔可见仙鹤飞天,却是在某刻从楼下传来了鹿鸣之声。 潋月未动身去看,而是给自己扇了扇风笑道:“诵此刻定然是声泪俱下,对我感激涕零,你说是不是,嗯?” 宗阙待在他的肩头,只是静静看着药炉中的火焰。 的确会感激涕零,他想看戏,似乎又不仅仅是在看戏。 如潋月所说的那样,诵在听到鹿鸣之声时打开了门,而在看到那头雪白的灵鹿时已是声泪俱下,他几步上前,抱住了灵鹿伸过来的脖子:“雪,对不起,对不起……” 他本是身体虚弱,此刻哭泣更是心神大恸,手臂几乎支撑不住,在几乎跌落时却被灵鹿伏地支撑住了。 一人一鹿同时坐在地上,灵鹿用脸蹭了蹭他的脸颊,诵的眼泪微收,摸着它的颈毛道:“你怎会来此处?” 他抬头看向了旁边的侍从,未曾开口,侍从已恭敬回答道:“国师说灵鹿认主,不能寄养在外太久,还请巫为了灵鹿也要保全自身。” 诵轻轻抿唇,睁大眼睛忍住了眸中将要滑落的泪水,看着面前的白鹿轻轻沉气,他与厥在瑶地相识,但在认识厥之前,他其实就已经在丛林之中见过它,一路牵来此地,让它远离故土已是他不好。 厥从他的身边不由分说的夺走了它,而国师却将它送了回来。 “多谢国师。”诵扶住地面试图起身,“此事还是要当面谢过。” “巫不必着急,国师说您若能休养好,照顾好灵鹿,便是对他最好的感谢。”侍从说道。 “是。”诵阖了一下眼睛,心中感慕,他看着面前似乎比从前瘦了些的灵鹿,跟它抵着头道,“抱歉,让你受苦了。” 灵鹿轻轻蹭了蹭他。 …… 这样雪白巨大的灵鹿是极其纳罕的,它被牵了来,诵身上散去的精神气似乎也重新回到了身上,不过休憩一两日,便已有精神为灵鹿打理那有些弄脏的毛发。 他打理的细致,巨大的灵鹿安安稳稳的趴在池边让他梳洗着毛发,浑身映照在阳光下好像在发光一样。 仙鹤在一旁汲水,偶尔靠近,倒让这圣地之中充满了生趣。 潋月从楼上下来,行至庭院旁看着这一幕,垂眸看向了搭在手背上的蛇。 小蛇生长的还是很快的,只不过这么些时日,已经从原来的一指粗细变成了如今的指,也长长了很多,但对比那灵鹿还是显得太过娇小,到现在都没能把那鹤蛋吞下去。 “幸好是你,这鹿看起来真是麻烦。”潋月揉捏着他的头道。 宗阙:“……” “主人。”乾上前行礼,潋月从袖中取出玉瓶递给了他道,“这是给王新练好的丹药,送去吧。” “是。”乾双手接过,转身离开。 潋月则看着庭中景象走了过去,正在帮忙梳洗之人未有察觉,只每每梳洗一些地方就需要停下来休息一会儿,而那本是趴着的灵鹿却蓦然抬起头看了过来,清澈的眸中有着畏惧和警惕。 潋月站定,将缠在臂上的蛇拢入了袖中开口道:“看来你精神恢复的不错。” 诵本是不解灵鹿的动作,闻声回头,在看到来人时起身行礼:“国师。” 他眸中有着感慕之色,潋月伸手轻扶:“不必多礼,看你精神了许多,我便放心了。” “本不是什么大事,不过诵庸人自扰。”诵再度行礼道,“多谢国师收留,还将灵鹿要了回来。” “它本就是你的,无人能要去。”潋月看向了那起身站立的灵鹿道,“你日后有何打算?” 诵想要回答,却发觉衣袖被灵鹿咬在了口中,他回眸拽了拽道:“雪,此物不能吃,快松开。” 灵鹿轻轻后退,却未松开他的衣袍。 诵有些无奈道:“国师见谅,它偶尔会有些孩子气。” “无妨。”潋月看着那灵鹿笑道,“应是我身上带了它不喜欢的气息。” 诵看向了他的手臂处,他前段时间心神大恸,对此并不留意,此刻想想,那道灵气似乎一直附着在国师的手腕之上。 “此灵兽可是国师的灵宠?”诵试探问道。 虽然外界说国师并无灵宠,可他若想有便能有,只是不必告知外人,否则也不会日日将一灵兽带在袖中。 “是,他叫玄。”潋月笑道,“与鹿属猎食关系,不怪它不喜。” “玄,好名字,不知诵可有幸瞻仰到?”诵问道。 “这孩子有些害羞。”潋月笑道,“总是担心自己会吓到旁人。” “怎会?”诵柔了眉眼,“灵兽不以物种美丑论断,国师所养,必然性情温柔,诵不会吓到。” “如此月便放心了。”潋月抬起手臂呼唤,“玄,出来打个招呼,这样躲着太过失礼了。” 宗阙盘在他的手臂上,听完全程言论,就知道他只是想吓人。 他从袖口望出,看着缝隙中低了身体似乎仔细看着的人,蓦然从袖口探出。 诵本是做好了心理准备,他在山林之中自是什么都见过,不会为灵兽的美丑而吓到,但黑乎乎的一条突然窜出,他几乎是下意识后退,身下一个趔趄后仰,险些摔倒时被灵鹿从身后顶住了。 “多谢雪。”诵站直身体有些惊魂未定,看向对面的潋月,勉强平复着呼吸道,“诵失礼。” “无妨,这孩子也有些调皮。”潋月压住了唇角的笑意道,“你可吓到了?” “未,未曾。”诵平了平心神,看向了从他袖口中蜿蜒出来的灵兽,神色微微顿了一下。 那是一条蛇,一条玄蛇,蛇一类总是会容易让人觉得阴险狡诈,可面前的玄蛇浑身鳞片光亮如同玉质,生的十分漂亮有神,虽然身量小,却很是威武,似乎又不完全像蛇。 看清了是什么,反而没有那么怕了,诵眼睛微亮:“国师的灵宠甚是漂亮。” “玄,听到没,日后不必因此而害羞。”潋月摸着他的头笑道。 被迫害羞的宗阙:“……” 这蛇明显十分温顺,诵有心开口道:“它可会咬人?” “自然不会,你来摸摸。”潋月伸臂过去笑道。 诵有些诧异:“可以吗?” “当然。”潋月敛眸说道。 “那诵多有冒犯。”诵尝试伸出了手,看着那直勾勾看着他的蛇想要触碰一下,是否如他看到的那样光滑,却见那蛇几乎是瞬息退回了国师的衣袖之中,而他的衣袖也被身后的灵鹿揪了揪。 诵回首,潋月垂眸,看着手臂上盘绕的小蛇轻轻笑了下,捏住他的头在手上盘玩着:“他有些害羞,似乎不喜旁人触碰。” “是诵冒犯。”诵因被灵鹿拉着,不得已后退了半步,转身行礼时看着国师盘玩的动作,眨了眨眼睛。 一人一宠,黑蛇盘于他的手上,那一瞬间好像给这抹纯白染上了一丝阴翳的影子,破坏又诡谲。 一缕微不可查的感觉从诵的心中滑过,那小蛇已被拢入了袖中。 潋月笑道:“无妨,你先好好休养,我去给他喂些食物。” “恭送国师。”诵行完礼,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有些出神。 国师乃至洁至高之人,且性情温柔,恩泽天下,无数人都觉得他若收灵宠,要么战力宣天,要么美好温柔,谁又能想到他会收一条小蛇做灵宠。 但他能为了小蛇而放弃灵鹿,显然未将世人目光放在眼中,也不计较外物于他是否有用便能接纳,大约也只有如此之人,才能称之为国师。 而如此之人此刻让人寻来了一枚鹅蛋,放在了宗阙的面前:“这是你今日的食物。” 宗阙抬头看着面前的蛋,打量着入口的位置,准备吞下时尾巴尖却被揪了一下,他抬头看他,刚刚揪过他尾巴的人却托着腮笑道:“看什么,快吃,好快些长大,长的这么慢也不知道何时才能吞下我。” 宗阙沉默了一下,继续吞蛋,然后尾巴又被揪了一下,他回头去看,面前人的手指却在绕着他的尾巴尖道:“以你的速度,咬到他应是易如反掌的事。” 宗阙抬头看着他。 “这么说起来,你也没有咬过乾。”潋月看着桌上的蛇道,“你不会是害怕挑衅比你大的生物吧?” 宗阙:“……” 以他现在的体型又是无毒,除非动用血脉压制,否则根本打不过,在力量不足时随意挑衅只会送命。 “看来猜对了,怕什么,你若真咬了人,自有我给你撑腰。”潋月笑道,“继续吃,怎得吃东西也这般慢。” 宗阙尝试吞蛋,尾巴尖又被捏了一下,他松开了蛋,直接朝着那一直捏个没完的手张开了口。 潋月指尖微微松了一些,却没挪开,眸光微敛时只见小蛇游下了桌子。 “你的蛋不吃了?”潋月滚动着桌子上的蛋道。 小蛇游的头也不回,直接爬上了自己的软枕盘好。 “好了,我不搅扰你了,这次一定让你吃。”潋月拿起那枚蛋坐在榻上戳了戳他的头道。 本来盘着的小蛇直接将头藏在了尾巴下闭目养神,将沉默进行到底。 潋月捏了捏他的尾巴尖,被那尾巴拒绝了,随即盘的更紧。 “罢了,你既不愿意吃,那就孵出来再吃。”潋月将蛋放在了他盘着的正中央笑道,“可要好好孵蛋。” 宗阙:“……” 1314刷刷刷,几乎是瞬息画满一张正字。 那枚蛋宗阙没拨出去,只是在身旁的人开始小憩时抬头看了看,睡在枕上的人呼吸绵长,颈侧的心跳也放缓了,明显进入了睡眠状态。 他确定了这个讯息,将放在软枕上的蛋盘了盘,张口开始吞下这枚蛋。 鹤蛋对他来说大了些,鹅蛋却不费什么力气,一枚蛋吞下,宗阙轻轻松了一口气,打算借由腹部挤压将蛋碾碎时,抬头却对上了榻上人睁开的眼睛。 真是担心什么来什么。 宗阙试图游动,却因为腹部有东西而游的不快,几乎是瞬息就被那带着笑意的人捞了回去,肆无忌惮的揉捏着:“往哪儿跑?我不过睡觉的功夫,你就背着我怀了个蛋,真快。” 宗阙看着他,他确定他刚才睡着了。 “看什么?我一向浅眠,想骗你个小蛇还是相当容易的。”潋月打量着面前滑不溜手却的确漂亮威武的小蛇笑道,“诵说的没错,的确长的漂亮,看起来就很好吃。” 宗阙:“……” 装睡骗蛇的人自然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盘了又盘才将宗阙放开,并好心帮他磕碎了肚子里的蛋,方便他碾碎吸收。 而当晚不管他如何千呼万唤,本该盘在软枕旁的蛇都盘在屋顶不下来。 “气性真大。”潋月躺在枕上看着那小蛇,深刻反思自己,得出结论。 若不能趁他小时候玩,等到长大了可不能随意揣进袖中把玩了,届时可能就没有这么可爱好玩了,自然不能放过这样的机会。 宗阙的生活仍然充满了折腾,但潋月作为主人还是十分大方的,各种进献来的灵兽卵还有一些天材地宝通通进了宗阙的腹中,也让他的体型在迅速长大着。 “主人,诵想要求见。”乾前来通报的时候,看到了那条已经长到手臂粗的蛇正在吞噬着那枚鹤卵,而主人正在津津有味的看着。 “跟他说我正在忙,想留多久就留多久。”潋月头也不回的道,“圣地自会护他周全。” “是。”乾已习惯了主人的未卜先知,只是目光落在了那又粗了一圈的蛇身上隐隐蹙眉。 他倒无谓主人养什么,只是这样的宠物带出去,只怕有人会将主人的形象和如此凶悍的蛇挂上钩。 蛇类冷血,饥饿时连自己都可吞噬,养在身边实在是不甚安全。 他一番思虑,终是匆匆转身离去,他能想到的,主人自然也能想到。 诵等候在殿外,看着去而复返的人道:“劳烦您,不知国师可有空?” “国师正在忙,但给了答复。”乾说道,“他说您想留多久就留多久,圣地自会护您周全。” 诵眸中露出了诧异之色,松了一口气行礼道:“国师果然未卜先知,多谢。” 他知道自己离不开此处,从灵鹿认主那一刻起就离不开了,巫地不会允许灵鹿离开,他又舍不下它,在外难免会遇上厥,而在此处忏悔修行,反而能够让内心获得一份宁静。 只是此事他多番思虑,却未想到国师竟一眼看破。 乾不再开口,诵则转身带着灵鹿离开。 …… 巫地的一年四季都是合宜的,因而收成颇丰,百姓安居,只是每每到了春时,还是需要巫来主持祭春之事。 既要祭祀,各处都要忙碌,仪仗和祭祀之物都要准备好。 潋月沐浴正冠,出行在即,他看着挂在一旁架子上让普通人一眼看过去会吓一跳的蛇,伸手过去极喜爱的摸了摸道:“玄,这次祭春你要好好在家里看家。” 宗阙看着他,从架子上游上了他的手臂。 潋月毫不避讳他的亲近笑道:“好了,不要撒娇,你最近太重了,若是缠在臂上,我的手臂会抬不起来。” 只是跟他告别的宗阙:“……” “自己上楼去,乖乖等我回来。”潋月转身将他放在了楼梯上,看着他顺着扶手往上爬时笑道,“真是聪明。” 他转身唤了人进来整理衣冠,宗阙从楼梯的空隙中看着那一片仙风之人。 往年祭春都在宫中高台之上,此次出宫,他显然是有自己的盘算。 仪仗出行,浩浩汤汤,连仙鹤和灵鹿都带上了,倒让这圣地之中显得有几分冷清。 【宿主别难过,主要是普通人不懂的欣赏您的美。】1314说道。 虽然不管宿主长啥样在它的眼中都是贼好看的,但是如果出现在人类眼中就会贼吓人,人类好像特别害怕这种长条的。 虽说蛇和龙看起来不同,蛇被惧怕,龙被崇拜,但真让龙冲到眼前,照样都得吓厥过去。 而它们家宿主原本长的还很小,一副可以随便盘的样子,这段时间却跟吃了膨化剂一样飞速暴涨,一副能吃下仙鹤的样子。 只有乐乐毫无畏惧,该揉搓还是揉搓。 【嗯。】宗阙应了一声,从扶手上下来,蜿蜒到了地毯上静静听着外面的声音。 仪仗的声音渐渐消失,四周空寂到只有风声的时刻,那原本盘在地上的蛇,或者说是蟒开始缓缓变化,长长的身体缓缓收缩,风声牵动挂在屋檐上的铃铛,五指缓缓出现。 潋月坐在车撵上似有所觉,打开车窗看向了远去的王宫微微敛眸。 “国师,宫中可是出了事?”诵跪坐在他旁边的位置上问道。 “主人,您要何物?”乾开口问道。 “无事,可能是错觉。”潋月收回视线,拉上了车窗笑道。 宫中有灵进化,而且专趁他出宫的时候进化,明显是盘踞了很久,怕他发现具体的位置。 灵兽进化,每一阶段都是一道门槛,一旦跨过去,会有质的飞升。 诵看着他,这次未曾从他的身上感受到那条灵蛇的气息,想来是出行未带:“国师不必着急,今日午后方归。” 潋月捻动着手指笑道:“多谢宽慰。” 那宫里不知到底有什么,把玄一个放在那里,若是失于防范,可是上好的补品。 潋月沉吟再,打开车窗道:“乾,让坤回去护佑圣地。” “是。”乾领命离开。 …… 高台之上,四肢显形,露出了极为白皙细腻的皮肤,墨发散落,地毯之上出现的人撑地站起,看着自己细嫩还沾着婴儿肥的手,走到了铜镜前。 镜中浮现的是一个小小少年,面容精致,因为稚嫩而有些许雌雄莫辨,但皮肤细腻至极,即便镜子不那么明亮,也能看出他平静漆黑的眉眼,而因为是初初化形,那一分妖异之色未曾全部散去。 1314已经开始爆炸了:【啊啊啊!可爱可爱可爱可爱!宿主好可爱!可爱到爆炸!好看到不行,我要原地飞升了!宿主一定是本源世界最可爱的小猫咪!我要化了!】 01看着这几近癫狂的系统:【……】 宗阙则放任了小系统的撒欢,他确定了自己的年龄大小,走到榻边随手扯了一条被子裹上,盘腿静坐,闭上了眼睛。 他修炼了许久,领受了无数的天材地宝,而这些都已经化入了他的血肉之中,因为憋着不能进化,所以体型才会只能扩大,而无法收放自如。 灵脉运转,藏匿在血肉之中的力量被挖掘,床上的小小少年身体未曾长大,身上却缓缓浮现了衣服,高台之上四壁通风之地缓缓布上了结界。 灵气从外汇聚而来,少年白皙的脸上偶尔浮现鳞片,再慢慢消失,额头上浮现两个鼓包,漆黑如玉的角从其中探出,并慢慢长大。 楼梯上传来了脚步声,床上少年未动,坤踏上高台,停留在外围,目光落在了那蜿蜒在榻上的黑蟒身上时眉心蹙了起来。 虽然知道灵宠与主人同饮同食,但他实在不知道主人到底喜欢这长虫什么,时时带在身上,如今已是出行,还担心宫中有异动派他回来看着。 不过主人从前便是这样,对什么都不长情,有兴趣时便养着,不知道什么因为原因失了兴趣就会丢到一边,或者就成了另外一物的盘中餐。 天材地宝的喂着,但未建血契,以后照样是剖了蛇胆用来泡酒。 坤警惕四周,未发现什么异动,索性扶着剑柄坐在了楼梯口,就那么看着那条盘着的蟒,然后朝他招了招手:“喂,过来。” 榻上的黑蟒未动,坤从身上掏了掏,掏出了一枚蕴有灵气的珠子:“过来过来,这个给你吃。” 黑蟒还是未动,1314从宿主的美貌中挣脱出来,气的跳脚:【哼,你叫狗呢!】 它们家宿主岂是一颗灵珠能叫过去的。 【你骂宿主是狗。】01好容易等这个系统冷静了下来。 【怎么可能?!我是在谴责那个人!他以为一颗灵珠就能叫宿主过去,做梦!】1314说道。 【潋月叫他的时候没用灵珠。】01说道。 1314叉腰:【灵珠怎么能跟老婆相提并论,哦,我忘了,你不懂爱,对不起。】 01:【……不要道歉。】 灵气源源不断的汇聚,墨黑的角分叉蜿蜒,坤吸引不来那黑蟒,打算将灵珠揣进怀里,手指轻轻一动,那枚灵珠却在瞬息之间化为了粉末。 “什么人?”他拔剑站起,但周围极其安静,并无任何的动静。 戒备了半晌,他重新将剑收回,目光落在了黑蟒垂在榻边的尾巴尖上,在他的记忆里,主人总是很喜欢揉捏这条蛇的脑袋和尾巴尖,并乐此不疲。 可未得主人允准,不能随意踏入高台之上,坤思索了一下,拔出了剑鞘,手撑在地上,身体凑过去,却差一点点才能触碰到那尾巴尖。 想要试探向前,就差那么一点儿距离,坤皱了一下眉头,索性用脚勾住了楼梯边缘,整个身体几乎平行于地面,发现还是差一点儿! 他思索了一下,从怀里掏出了一块擦剑用的帕子,系在了剑柄上,剑身探过去时一甩,碰到了,但那条黑蟒没什么动静,力气太小了?! 他索性再一甩,剑鞘中的剑却直接飞了出去,黑蟒也收回了尾巴尖。 而现在的情况是,两个他都够不着了。 坤勾住扶手落地,开始思索如果没有人进犯此处,等主人回来时他要怎么解释。 …… 前往城外的仪仗浩浩汤汤,宫中灵气再不可察,潋月一手拿着书卷,另外一只手藏于袖中缓缓摩挲。 诵坐在一旁并不打扰,只每每会打开车窗看一下随从的灵鹿,以免它跟不上。 春为一年之首,万物萌发,一年年景皆看此时,因而才要祭春,越是隆重越好,灵鹿自然也要前往。 车辆缓行,诵轻轻抚摸着灵鹿,看着道路旁的春景和瞻仰的人群,心情有些放松。 可本是无忧,前行的车辆却蓦然停了下来,哭喊之声从外面响起:“国师国师,你救救槁地吧!!!” “国师,国师!国师救救我们吧……” “救命!!!” 一辆车停下,后续的马车和仪仗纷纷停下,惊马声无数,已有护卫跑了上去。 “出了何事?”潋月问道。 “主人,有几人拦住了马车。”乾的声音传了进来,却不及那求救之声凄厉。 “放开我,救救我们……” “国师,求求你,救救槁地,真的没有活路了——” “死了好多人——” “放肆,此乃国师车架!”然其中该夹杂着护卫的声音,只是明显有几分控制不住。 诵有些着急,只听身边人开口道:“让护卫勿要伤人,问清楚出了何事。” “是。”乾得了吩咐上前。 潋月叫了侍从:“去告诉王稍候片刻。” “是,国师。”侍从领命离开。 外面的□□声停下,哭泣声却未停下:“……槁地大旱,去年寒冬死了好多人……求国师……祈求上苍怜悯……” 有哭泣声,自然就有百姓的怜悯声。 “真是可怜。” “也不知他们是如何寻到巫地来的。” “可他们拦了国师的车架,岂非更加得罪天神。” “可怜人……” “不知国师可会前往……” 百姓围观,那几个衣衫褴褛的人浑身枯瘦不堪,声音如磨砂,双眼通红,却似乎已经哭不出眼泪来了。 百姓心焦,却见马车旁有侍从轻轻点头,然后匆匆将车凳放在了车旁。 “国师要下来吗?”一人惊呼,百姓都有些沸腾。 “国师!” “国师可是要下车?” “传说国师是仙人转世!” “国师尊贵,尔等还不跪迎!”有护卫呵斥道。 百姓纷纷要跪地,却听车中一语,清冽如天上语:“无妨,不必如此劳动百姓。” 听闻者纷纷抬头,但见一只手探出车撵,如玉如琢,白衣染上霞光,那道身影也在光晕之中出现,银簪束发,发带飞舞,眉眼是世人所难想象的美好,清冷如仙,直让许多人愣在原地,唯恐呼一口气便扰了他登仙而去。 “国师果然是天神转世。”不知谁喊了一声,众人纷纷跪地,再不敢窥伺。 潋月下了车,诵跟随其后,却见其朝着那几位衣衫褴褛之人走了过去。 那几人见他,既是欣喜,又是惶恐,纷纷跪地:“国……国师,国师,救救槁地!” “国师……” “尔等先请起。”潋月说道,那几人却是磕头不止,连额头都磕出了血,他轻沉了一口气道,“月既下车,便是应了,待此次祭春之后,便会前往槁地祈雨。” 他一语出,那几人纷纷仰头,感激涕零:“多,多谢国师!多谢国师!” “起来吧,尔等远行而来,也该进些粥水,才好日后一同启程。”潋月弯腰搀扶。 那为首一人诚惶诚恐,想要磕头,却是顺着他的力道站了起来,连忙收回了手臂:“小人,小人冒犯……” “无妨,尔等为天下子民。”潋月看向了一旁的侍从道,“给他们准备些粥水,好生看顾。” “是。”侍从纷纷上前,将那几欲晕厥的几人扶走了。 “主人,祭春之事耽误不得。”乾在旁说道。 “启程吧。”潋月重新上了马车,诵跟随其后。 车辆起行,他的身影消失许久,才有人慢慢回神。 “国师果然是天神转世。” “国师爱民如子……” “此生能见仙人,了无遗憾了……” “是矣是矣……” 除了回神,还有祷告和恍然者,久久不能忘记那时景象。 马车之中潋月坐定,诵捧了水袋于他净手,心中震撼之意未明,只知国师能得天下景仰,百姓爱戴不是没有理由的。 潋月净完了手,诵给他捧了帕子道:“国师如此出去,不怕遭遇灾祸吗?” 虽万人敬畏,但还是会有不敬天神者。 “我若只在车内答应,他们必然不信。”潋月擦着手道,“拼死而来之人,无论如何都要见上一面,亲自许诺,才能让他们安心。” “国师高义。”诵接过了帕子放在了一旁,剩下的话却咽进了口中。 他自叹不如。 对方为百姓,为天神奉献一生,而他却因一男子潦倒憔悴,放弃了十几年的修行,如何能比。 车辆前行,有侍从行于王子车撵旁一一详述。 王子厥开口道:“护好仪仗,莫让此事再发生。” 他还真是会收拢民意,邀买人心。 “是。”侍从退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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