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头阵的钱老二,是班长也是炮手。他早就凿好了炮眼,装上电雷管,跑的远远的,躲在一个拐弯处,两根电线一碰,随着一声闷响,就扑出了大团的烟雾。
待烟雾散的差不多时,我们就蜂拥上前,只见一大堆黑乎乎的煤炭就呈现在眼前。
乌黑的煤炭就是金银财宝。我们使铁锹、抡锄头、提撮箕,都兴奋而迅疾地往大推车里装着。
装满后我们依次拽着大推车,向矿道外大力的拉去。拉到尽头的井口时,一抬车把把满满一车的煤炭,倒进等候的大矿斗内。
按响钉在壁上的电铃,“呼啦”一声,大矿斗就被扯了上去。就这样,白花花的银子就随着上升的矿斗跳到了账簿上。
到井下干活是分为两班倒。那个班的人都说着我们同样的腔调。钱老大说他们是四川宜宾一带的。
半月倒一次班,每天上十二个小时,中间上去吃顿饭。
时光已近农历六月,大地到处一片炙热,矿场边的大柏杨树上,知了在声嘶力竭地喧闹个不停。
中午刚从井下一上来,就被金色的阳光刺得睁不开眼,一股股热浪就扑面而来。
我们嘻嘻哈哈地跑进火热的房子里,拿起塘瓷大碗,在大铁锅里捞了挂面,匆忙吃掉,又迅速返地下洞府。因为下边的世界阴凉而舒适。
钱老二对我们无比骄傲地说:“在煤窑干惯了,就不想干别的了。里面冬暧夏凉,真的很好。”
虽然表面我点头附和着,那是出于尊重他,内心里深不以为然。我认为我是英雄末路,实属无奈。我的志向可不是躲在这阴暗的地底下,过着这种耗子般的生活。
一晃的,半月过去,轮到上夜班了。待到收工下班从井下探出脑壳时,已是绚烂的朝霞映照了大半个天空。
我们这十条大汉赤着膀子,呼吸着新鲜而甘甜的空气,迎着旭日的辉光,向洗澡池跑去。
洗澡池子里早就有女工,为我们放满了热水。
个个扒掉了身上脏脏的,破烂不堪的裤子,精光光的扑进了黃黄的水池里。
把身体的各个角落洗的雪花溜白,换上干净的衣服时,瞬间丑小鸭秒变成了靓仔。
性格有点二歪的钱老三提议,去五里外的镇子上喝扎啤吃凉菜。带班的钱老二询问大伙儿,都兴高采烈地点头说要得。
一彪人马浩浩荡荡向镇上进发。我们一路欢天喜地来到镇上,在一处空坝上卖扎啤摊点前的桌子边坐下来。
卖扎啤的是一对中年夫妇。她们支撑开一把大大的遮阳伞,一辆脚踏三轮车上,放有一个用玻璃镶嵌的橱柜。
橱柜里摆放有油炸的或水煮的花生、怪味胡豆、卤好的黄灿灿的猪头肉、牛肉、猪肝、鸡肉、泡椒鸡爪等。还有各种鲜爽的小菜和凉粉凉面。三轮车头还放有一个大木桶,上面书写着“扎啤”二字。
我们把低矮的桌子拼在一起,叫来大盘的猪头肉、牛肉、泡椒鸡爪、猪肝、花生米,和一些凉拌的小菜,每人一份凉面和一大杯扎啤。
我们在花哨的太阳伞下,津津有味地享受着人间美味。端起又高又粗的大玻璃杯子,把金色的液体和着那灿然的阳光,一股脑儿地吞进了肚子里。此刻,我们感觉到了自己才是,这个世界上最有意思最有情调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