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当春种结束,农忙过去,络绎不绝的百姓向着四周县城赶去,运河沿岸的百姓更是来到运河旁,等一个纤夫的活计。
晚明风气开放,路引的检查也松散了很多,或许是由于山东大震的后遗症,天津一带多了许多山东男丁。
对于这些男丁,天津船厂一律来者不拒,只因为船厂日益变大的订单。
过去三个月,为了北畜南贩,南粮北运的活计,王承恩和朱由检商量之后,请再造三千料大船一百艘。
如此一来、只有一百个船坞的天津皇店船厂,就有了超过三百艘船只的订单。
这其中,便是一千料船也需要一千多力夫,更别提三千料、四千料和五千料大船了。
好不容易在三月下旬下水四、五、六千料大船,结果下水不到半个月的时间,六千料大船中有四艘因为密封舱的问题被要求返厂。
好在四千料和五千料大船并没有出现问题,因此皇店请再造五千料大船三十艘。
不过尴尬的事情出现了,登莱船厂的库存木料纷纷用完,因此只能等待南京龙江船厂将所有库存木料北运。
由此等待了一个月后,四月下旬,天津船厂继续动工,上百船坞用工数高达三十多万人,一时间整个天津似乎成为了大明北方第二大城池。
这样的忙碌,将持续很长时间,而每当船只下水成功,入大海试航一个月后,它们就会被安排到水军三卫的队伍中。
在大明新式军舰还没有建造服役以前,水军三卫的主要任务还是帮助御马监皇店,进行“北畜南贩,南粮北运”的活计。
一艘三千料的大船,可以运送数百下等马,上千羊南下。
自从白马关、大宁三卫的御马监专属官市开启后,每月贩卖的牛羊马匹数以千头。
有了大宁三卫那上百万亩草场,以及两百多万亩辽泽后,贩卖的耕牛直接在大宁三卫参与屯垦,而可以培育的下等马则是培育好后,直接供应大宁三卫骑兵。
只有羊和无法培育的马,会在辽泽放牧,等待皇店船只从永平的蛮沙口盐场押运青盐、粗盐走海运入辽东各地,交接皇店。
随后、船队空船走辽河北上,在大宁中卫把所有马羊送上船,押运南下。
大宁的牲畜、辽东的皮毛、走海运南下,在长三角一带贩卖,随后分为两路,一路去浙江、下福建,一路走长江,去江西、湖广、四川。
这样的模式,给御马监带来的是巨大的收益。
仅仅过去四个月的时间,南贩的下等马就高达四千二百余匹,肉羊五万三千余只,所获银两十万七千有余。
就这一项、每年的收获便有三十多万两,而南边粮食在辽东贩卖,每年估计可运送一千二百万石前往辽东,三百文买入一石,七百文卖出,每年所获四百多万两。
加上永平盐场贩卖各地,这所获取的银两又在每年一百多万两,全部加起来,仅仅是合理的资源调配,就能为皇店带来每年近五百多万两的收入。
当然、收入多了,开支也就大了。
水军三卫顾及不了那么多船只,因此皇店也开始招募水手和船主,水手每年八两年俸,船主一百两。
仅仅是水手和船主的开支,便有二十多万两。
不过即便如此、皇店的海贸内需还是能为朱由检带来四百六十多万两银子的收入。
皇店的兴起,为代表了一部分长期在田地中耕种劳动力的解放。
如往常一样,五月初三的这一日、皇店船主李茂带着麾下的三艘三千料武装商船运用羊马南下。
昨日一早、他们刚刚在泉州做完了生意,不过由于其他船队的远行,泉州当地已经买了不少牲畜。
无奈的李茂,只能把目光放到了福建的漳州和广东的广州。
带着三艘船六百多匹挽马,两千多只羊,他们继续南下,在刚刚越过泉州府的金门岛。
不得不说、五月初的近海风景不错,海风吹动着船只的软帆,甲板上忙碌的水手准备进入漳州的入海口。
只是在忙碌的同时,殊不知在他们面前的乌尾岛背后,隐藏着一支不同于大明水师的舰队。
如果仔细向漳州入海口望去,还能见到一海面的沉船废料,将入海口拥堵了起来。
“雷耶斯佐恩上校,或许您需要看看这个……”
主舰的甲板上,一名身着胸甲、腰间别着西洋剑,头戴船帽的军官对坐在甲板上,沐浴阳光,喝着抢来茶叶所泡茶水的一名军官开口。
这军官听到这话,放下了手中的茶杯,将帽子戴好后,笑着道:
“让我来看看,是不是又有明国船只来送商品了。”
“这次的船只和明国船只好像不一样,火力也超过其他船只,我们或许需要警惕一些。”军官一边劝解一边递上了单筒望远镜。
雷耶斯佐恩闻言,接过望远镜,一番搜索后,就看到了五里外大摇大摆在海面上行驶的三艘“巨大”船只。
三艘三千料武装商船,每艘吨位都在925吨,等同于大型盖伦帆船,不过火炮数量却远远不如。
雷耶斯佐恩麾下一共有七艘军舰,九百士兵。
军舰分别是一艘1000吨的大型盖伦船,以及400吨的六艘小型盖伦船,大型盖伦船有二十四磅炮一位,十八磅四位,十二磅八位,八磅炮四位,一共十七门火炮。
至于400吨的六艘小型盖伦船,则是分别装备了十二磅炮四位,八磅炮三位,一共七门火炮。
相比较下,在雷耶斯佐恩的眼中,三艘打着大明日月旗,吨位一千吨左右,只有十五门火炮的西洋船很是诡异。
他想判断这三艘船的火炮是几磅的,但是距离太远无法看清。
不过有一样东西他看清了,那就是甲板上的的羊群。
“喔……他们这是运了多少羊来做生意?居然专门配了一艘船来装草料。”
雷耶斯佐恩咽了咽口水,正在幻想如果打下这两艘船,能收获多少。
虽然吨位有着差距,但从火炮数量来说,双方的火炮数量比较之下,还是他们比较多。
对于物质匮乏,因为大量白银涌入而通货膨胀的欧洲人来说,两艘船的牲畜,完全能让他们发疯。
不过雷耶斯佐恩还是觉得有些奇怪,尤其是大明居然开始仿造西洋船了,这让他警惕了不少,心中甚至遐想,明军有没有仿制军舰。
如果连武装商船都能配置十五门火炮,那么军舰……
想到这里、雷耶斯佐恩就觉得一阵窒息。
只是他已经击沉了大明不少货船,堵住漳州口,还打下了澎湖列岛,现在不可能后退了。
想到这里、他立马转头对军官道:
“打下这三艘船,上面有不少羊,注意别打到火药库。”
“是的先生!”军官闻言,当即转头开始拿起两支小旗挥舞,传递旗语的同时,七艘军舰也开始动了。
同一时间、甲板上的李茂也察觉到了不对劲。
他看到了漂浮过来的一些残破木板,心里顿时有了不好的预感。
大明的近海一直都不是风平浪静,海盗是常有的存在。
除了在郑和下西洋时期,整个大海都在宝船舰队的威势下瑟瑟发抖以外,大明水师成立的两百年间都是在和海盗、倭寇打交道。
“打旗语,有些不对劲,让炮手清膛装药。”
李茂对旁边的副船主招呼,同时心里的不安也越来越盛。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平静的大海上忽的响起了炮声,随后三四枚石弹击中了李茂的坐船,将船舱打出了几个人头大小的窟窿。
“哔!东北丑时三刻出现敌船七艘!”
木哨被吹响,观察敌船的旗手大喊,而李茂也反应了过来,大声叫道:
“打旗语,反击!”
李茂只是普通的船主,没有加入皇店以前,也就是在长江和运河做做生意,没和海盗打过交道,也不太熟悉水战。
他唯一知道的就是反击,因为他们一路南下、就是用强大火力把沿途海盗解决的。
“嘭嘭嘭!”
火炮齐声作响,相较于普通的滑膛炮,勾切法弄出了简易八条膛线的火炮对于石弹要求不算高,但是精准度却比普通滑膛炮高一丝,不过也仅仅是一丝罢了。
荷兰舰队单面二十几门炮,只有三颗石弹命中,而皇店船队单面二十一门火炮,也同样命中三发。
不同的是、由于二十斤炮等同与欧洲二十四、二十五磅炮,因此命中三发之中,其中一发正是二十斤炮的石弹,正是这一发石弹,便直接打穿了雷耶斯佐恩那千吨坐船。
“**!这是什么炮?二十四还是二十六磅?!”
看着被打穿的主舰,雷耶斯佐恩破口大骂,并指挥舰队道:
“冲上去、他们的人数不多,上船作战!”
随着他的命令下达,七艘盖伦船向着李茂他们的船队冲去。
李茂见状,继续命人开炮。
不过倒霉的是,连续两次炮击,没有一枚石弹击中对方。
好在第三轮炮击的时候,四枚石弹击中了距离他们不足半里的荷兰舰队,雷耶斯佐恩的主舰便挨了两炮,其中一枚是十斤弹,落在甲板上变成跳弹,带走了好几个人的生命。
怒海狂涛……
看着逐渐逼近的敌船,李茂终究心中有些恐惧,在下面的人汇报火炮过烫后,立马下令撤退。
他们撤往的方向是漳州的九龙江口,这种时候他们也顾不上强行渡过九龙江口,会不会被沉没的商船给捅破船底而沉船了,李茂他们只想活命。
不过十几里的距离,对于李茂他们来说却犹如死亡前的最后一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