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这趟走商回来,按例在今天下午,最迟明天就得发放工钱。伙计们都等钱回家。您看,是不是把字签了?”
“还有,这批地穴蛛丝的交货日是明天,宝树的商人等得有些不耐烦,您……”
以往都是甘老爷签字,下面才发工钱;现在,赵管事也不知该找谁签字了。按顺位排,应该是这位甘二爷了,但是……
甘二爷大怒,一拍桌子站了起来:“钱钱钱!我哥死了,我娘昏迷,这种时候你还满嘴铜臭?你有没有点儿人心!”
“二爷息怒。”人心是要长的,活儿也得干,这么大一个甘家还得照常运转。
“下去,别拿这些破事烦我!”
赵管事张了张嘴,没吭出声。
这时屋门吱呀一声开了,婆子出来道:“老太太醒了,哭着找二爷呢。”
甘二爷赶紧往里走,中途不回忘头警告赵管事:“老太太经不得吓了,你这些琐事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别来添堵!”
他进去没多久,赵管事就听见毛老太太又哭得撕心裂肺。
甘二爷也陪着哭,两人此起彼伏,你应我和,哭成一片。
赵管事长长叹息。
他往外走,险些和冲进来的另一人撞个满怀。
“三爷?”
正是甘三爷接信儿赶回来了。
他两眼微红,听见内屋的哭声,就将赵管事拉去后厅说话。
“赵管事,这到底怎么回事!”
赵管事将经过大致说了,当然重点是甘老爷如何遇害。
甘三爷听得两眼发直,扑通一下坐进椅子里,好半天才艰难道:“我大哥的后事都安排好了么?”
“啊,刚刚和二爷排好了。”费了好大力气。
因为二爷哽咽不能言语,中途还停下好几次。
甘三爷哦了两声:“那我们、我们后面……”
平时有大哥顶着甘家上面这片天,现在天塌了,后面他们怎么办?
赵福耐心等着他的下文。甘老爷死了,甘宅和商会的主导权就转移到其他甘家人手里,他们不主张,自己这些下人能作什么主?
甘三爷抱着三分期待:“那商会里的事务,也是二哥暂时打理么?”
“这个……小人也不清楚。”赵管事苦笑,“二爷悲伤过度,不愿理会这些琐事。”
甘三爷又咳了一声:“那商会没人打理岂非乱套?”
“三爷愿意接手?”赵管事没掩住惊讶。
甘三爷硬着头皮道:“你先跟我说说。”
“好,好,咱甘家商会有一百一十二人,主做魔巢生意,主营布行、草药、矿石,还涉及七个小类;甘家有上等水浇田四百亩,中田一千一百亩;商铺嘛,吴泽县八间,白泷乡十二间……”
赵管事给他粗略梳理一遍,若是成文也有六七百字了,而后道:“其余的要去账房里看了,册子上登记得明明白白……三爷?”
甘三爷听得半张着嘴,眉毛越拧越紧。
这么多,这么麻烦?
他有点动摇了,勉强才道:“行,我改天去看。这些平时都有专人管吗?”
“有的有,有的没有,从前老爷会临时指定,平时由安大总管统筹。”赵管事掺了点私心,“有时老爷也让我来处理。”
提示得这样明显,甘三爷也就是“唔”了一声,没有表态。
赵管事的心,一下就凉了半截。
果然,甘三爷这时候都没想委托给他,九成是属意姓罗的来接手。赵管事暗哼一声,又道:“那眼下还有最重要的一件事。”
“嗯?还有?”甘三爷脸上的不情愿已经不掩饰了,“你说吧。”
“甘家商会能在吴泽县一家独大,除了甘老爷手段过人,也要倚仗魔巢的独门生意。”赵管事现在还给甘家商会办事,该说的还得说到,“但今回我们商队被山贼胁持去蛛后领地,掩护他们偷取地宫宝物。虽然山贼最后没能成功,可蛛后对我们也不再像从前信任,遂将进出沼泽的信物交给了另一名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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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甘三爷点点头,“然后呢?”
家里做什么生意,他平时也知道一些。
赵管事看他表情,就知道他没明白个中厉害:“麻烦在于,我们没有通行令就再也进不了魔巢沼泽,会被外围的蜃雾挡住。这样,甘氏商会再也拿不到蛛后的独门生意,今后在吴泽县恐怕没有优势。”
他苦笑:“甘老爷去世的消息,不出两天就会传遍全县。那时,人心就会浮动。”甘家风雨飘摇的时刻才会到来。
甘三爷终于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这令牌如此重要,蛛后为何交给别人?”
“它更信那少年罢。”赵管事解释道,“山贼功败垂成,也是这少年搅局。他在蛛后那里替我们求情,就是要甘家商队陪护他去贝迦国的首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