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说前天石狮莫名其妙流出血泪,是显示将有什么不祥的事情将要发生么?
他心弦震荡,睡意全消,独自披衣而起,取出那封密封的信束来,挑灯细看。封皮上并无字迹,里面似乎不只信纸,好像另外有一只硬硬的封套。这是一封什么信呢?为什么师父叮嘱不到天明,就不许拆开?…..
忽然,他心里有了一阵难以厌抑的冲动,暗忖道“师父把它交给我,信里自然是有话要告诉我。但天明之后,彼此再见面了,有话尽可当面说,为什么要写这封信呢?反正信是写给我的,我何不现在就拆开看看?”但继而一想,又否定了自己的主意:不能!师父向来言出法随,他老人家既然吩咐要到天明才能拆开,一定含有深意,还是遵从师父的吩咐才对。
过了片刻,他心念又动,暗想:“现在距天亮不过短短个把时辰,早一点拆开或迟一点拆开,还不都是一样会知道信中的内容么?我现在反正睡不着了,就算提前一个时辰看看这封信,师父也原谅我的。”
拆?还是不拆?
两种极端矛盾的冲动,在他心中互相翻腾;此起彼伏,难以决断。
眼睁睁又过了半个时辰,东方天际已经泛起一丝鱼肚色;他终于压抑不住强烈的好奇心,拆开了那封信。里面除了两张满布潦草字迹的信笺,另外果然还有一只密封的羊皮信封套。
杨凡先看看那只信封套,上面写着“太行灵鹫峰青松道长亲启”等十一个字。他想了想,不知青松道长是谁?
于是,放下封信套又展开信笺。
才看了第一行,杨凡猛从床上跳了起来,急急排亮了灯,喘息着再看下去。原来那竟是一封诀别的书信,信中这样写着:
“孩子,你我师徒缘分已尽,故而作别。先不要难过,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当你看到这封信时,师父已经走了。师父知道,这五年来,你对师父一定有太多的疑问得不到解答。其实,师父对于你,又何尝不是也有满腹疑团,至今尚未解开。正因如此,遽尔言别,心中难免耿耿。
孩子,你是个聪明人;事到如今,师父也不必再瞒你。石狮血泪和匾上银针,都是师父一个昔年仇家留下的标志。此人一身武功诡异非常,苦候二十年寻上门来,一场生死血战势所难免。不过,你尽可放心,师父虽然老了,自信还未必就会败在他手中。使人遗憾的,是无论胜与败,师父都不会再回来了。倘若缘份未尽,将来自有重逢之时,实在大可不必过于悲伤。
师父本想以七年时间,使你功力略有成就再言‘去”字;如今仓促分手,无法达此愿望。你天赋虽佳,五年所学也仅有说稍具根基,仗之行走江湖,却显有不足。迫于形势,才穷此一日之功,另授‘九转迷踪步’和’十二擒龙手’俾作防身之用。惜临事匆匆,难望大效,切记勤练勿辍,是为至要。
师父去后,你可持所附密函,前往太行山一行,但须牢记以下四点:
第一、你左背后的刀疤痕印,无论如何绝不可在人前显露,以免招致杀身之祸。
第二、如有人问起你的年龄,必须浮报两岁。譬如你今年十八,就须说是二十岁,千万不可告人实话。
第三、那一招‘赤阳指法’,非到生死关头,不可擅用。须知术高莫用的道理。
第四、谒见青松道长时须行弟子之礼。他若问起师父名讳,你只说蓬莱骑鲸客,冰山落拓生。他自知原委。
五载相聚,临别依依,纸短意长,书不尽言。师父谨以一语相赠:大丈夫须有承当命运变化之勇。此去太行途中,愿你三复斯言。勉之!勉之!”
最后那句“赠言”之旁,更加上了一连串密圈。
杨凡看完信,苍惶拨门冲了出去;一路狂奔,一面大叫:“师父!师父!”
这时候,天色刚现曙光,寂静的庭院中,凝露如珠,阅无人迹。
杨凡如飞奔到东院,猛然推开书斋门扉。老塾师的卧室中一片冷静,床帐枕褥整整齐齐折叠着,显见昨夜根本就没有动用过。临窗书桌上,放着几封银子;银封下压了一张纸条,上写着:“因故仓促辞馆,五年束修璧还。”
杨凡只觉一阵阵鼻酸,忍了许久的泪水,终于夺眶而出。
泪眼迷蒙中,他又取出那封注明“太行灵鹫峰青松道长”的羊皮封套反复审视。他既不知道“青松道长”是何许人,也没听师父提过“太行灵鹫峰”这个地名;但他却恍惚有一种无法解释的预感,总觉得这个小小的封套中,必然包含着一件极其重要而紧急的事或许这件事竟会跟自己的命运有很大的关联。否则,师父为什么要在信末加上那句含意难懂的“赠言”呢?
他缅怀师恩,感伤离别,更渴望能早些揭开羊皮封套中的秘密。
沉吟了许久,杨凡终于下定决心:先去一趟太行灵鹫峰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