阙州城远远比灵河县繁华热闹。
宁宁和昭儿两个孩子尚且是初次离开灵河县,瞧见什么都新奇不已。
虞瑶本担心他们鲜少离家,又年龄小,身子骨会承受不住。
但抵达阙州城两日,宁宁和昭儿皆身体康健无恙,反而她不小心染上风寒,有些头疼咳嗽。
未免给孩子们过了病气,虞瑶同客栈多要一间房单住。
虽然不能同吃同住,但好在两个房间挨着,有什么事能听得见动静。
三岁的宁宁和两岁的昭儿能明白一些事理了。
听说娘亲生病不舒服,乖乖不哭不闹,哪怕半夜醒来也不吵着非要找娘亲。
可他们年纪小,离不得人。虞瑶让流萤安心照顾宁宁和昭儿,自己去附近的医馆看诊,待捡药回来,又再花些银钱同客栈借个小炉子在后院自行生火煎药。
客栈后院来去的人并不多,天气又热,她没有戴帷帽。
虞瑶坐在树下阴凉处一张板凳上,手中捏着柄蒲扇,守在离炉子不远的地方耐心等药煎好。
却哪怕素面朝天、荆钗布裙,一样熠熠动人。
偶有经过的男女无不被她吸引目光,在客栈后厨帮工的刘三便是其中之一。
刘三觉得自己从未见过这么漂亮的娘子。
那脸蛋白白嫩嫩的,瞧着比豆腐都滑,让人直想伸手摸上两把。
他和相熟的店小二打听过。
这个娘子是前几日带着两个孩子一道住进来的,没见过身边有男人,指不定是个寡妇。
寡妇好啊,刘三想,这么漂亮的寡妇也稀罕。
他站在远处,垂涎地直勾勾盯着此刻正坐在树底下的人看。
虞瑶见小炉子的火有些太小了,往里添了添柴火,又拿火筴拨弄几下,见火烧得旺起来两分,才将火筴放下。正准备去拿蒲扇时,一抬眼,见有个身穿短褐的年轻男人摇摇晃晃朝着她走过来。
这个年轻男人双目凹陷,眼白发黄,眼底一片灰黑,一眼望去,就有种令人不舒服的感觉。
虞瑶蹙眉,刚刚放下的火筴又被她攥在手中。
这会儿正值夕阳西斜。
她在煎最后一剂药,今晚再服用一回,明日若不再咳嗽便是痊愈了。
“娘、娘子又在煎药呢。”
喝了不少酒的刘三醉醺醺靠近,装模作样冲着虞瑶拱手见个礼。
虞瑶看清楚他的脸,闻到一点难闻的酒气,也记起这个人似乎是客栈后厨的一名帮工。她冷着脸,假作没有听见,不去应刘三的话。
刘三见虞瑶冷冰冰的一张脸反而笑了笑,弯下腰凑近些,笑嘻嘻说:“听闻娘子是寡妇?丈夫死了,日子不好过吧?尤其是晚上,一个人躺在被窝里……”
“娘子难道不想再有个暖被窝的人么?”
一面说,一面朝虞瑶伸出手要去摸她的脸,“从了爷,定让你快活……”
“啊!!”
污言秽语出口,又是一声惨叫响起。
被虞瑶攥在手中的火筴朝刘三的一只眼睛狠狠刺过去。
那声惨叫便由此而起。
刘三手掌捂住受伤那只眼睛,瞪大另一只眼睛看着虞瑶,怒不可遏:“臭娘们,给脸不要脸!”
他抬手,大掌朝着站起身的虞瑶扇过去。
虞瑶拿火筴一挡,连忙闪身避开。
而下一刻,眼前似忽然有寒光闪过,那刘三仍瞪大着一只眼睛,眼里满是不可置信,却直挺挺倒在地上。
他原本捂住眼睛的手掌滑落开去,被弄伤的这只眼睛红通通的。
在刘三的脖颈,一道血痕刺目。
突来变故令虞瑶心口猛然跳得几下。
她抬眸望向不知从何处冒出来、此刻挡在她面前的两个背影肃杀的男人,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这两人什么话也没有。
确认过刘三死透,他们直接把尸体拖走了,甚至没忘记清理地上的血迹。
待虞瑶真正回过神来的时候,安安静静的后院仿佛什么都不曾发生。
唯有远处天边一轮残阳依旧如血。
她怔怔的,心底漫上慌乱,不敢继续在这个地方多待。
匆匆煎好药后,虞瑶将药一股脑倒进茶壶里,提着茶壶飞快回房,一路克制着发颤的双臂。
直至回到房间搁下装着汤药的茶壶,她瘫坐在桌边一把椅子上。
又发现两腿颤颤,分明全身在抖。
但不妨碍她反应过来那两个不知从何处冒出来的人实则是在保护她。
他们的身手也绝非寻常人。
怔怔中,虞瑶想起出现在灵河县过的楚景玄。
她眉头紧锁坐在木桌边,思绪纷乱,久久无法回过神。
刘三的事,虞瑶终是没有和流萤提。
但翌日清早她们便从客栈的一个小二口中听闻刘三的死讯。
只在客栈小二的口中,刘三是不好好做工,偷懒跑出去寻花问柳,醉酒之后遇上大火没来得及逃,被烧死的。原来这刘三虽有妻有女,但却是个好色之徒,每回手里有几个钱,从不管妻女死活,一心寻欢作乐。若没钱便对家中妻子拳脚相加,逼迫妻子交出银钱,供他享用。
如今听说他遭遇这么一档子事也无人怀疑其中蹊跷,也惹不来多少同情。
倒是官府做主让那青楼的老鸨赔了刘三妻女些银两以息事宁人。
虞瑶听着,怀疑昨日那两人早知道这些事情。
可倘若如此,岂不意味着……他们更早便已暗中调查过这客栈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