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一阵忙碌,好在丫头得力,还有刘妈妈在一边照看,速度很快,等隋愿收拾好,早饭也准备好了。
等夫妻俩坐到了餐桌边,顾之恒都有些吃不下,和所有人一起满脸紧张地看着隋愿吃。
今早做鱼片粥,极新鲜的鱼片成薄片,用料腌好,没有一点腥味,再用猪骨汤熬得浓粥,然后微微一烫,鱼肉跟白米混合,压根看不出来里头掺了鱼肉。
这是刘妈妈琢磨的东西,隋愿吃不得肉,鱼也只能下两口就说腥气,只能琢磨法子,让她多吃。
隋愿举起勺子,只闻到了一阵鲜甜香气,腹中如雷鸣,她连忙送进口中,“嗯,好喝。”
没一会就用完了一碗,又朝顾之恒软软撒娇,“还要一碗。”
顾之恒端起碗亲自去盛了一些,终于放下心来,想着孕吐大概是过去了,看着隋愿吃的香,他也吃了起来。
隋愿吃了两碗后,朝看着自己发呆的顾之恒道:“你今天不是有事儿么?怎么还不走?”
顾之恒像是得了圣旨一样,起身出门上值去了。
他今日的差事是去护宁寺维持治安,腊八节在民间算是大节日,寺庙会和城里的世家富户一起施粥,人们不管贫穷还是富有,都会去寺里讨上一碗粥喝,祈求来年顺顺利利。
护宁寺是宁安城最大的寺庙,人也最多,这一日来喝粥上香的人也极多,人一多乱子也多,连扒手拐子都敢出来,若是不派兵士守着,容易生乱。
他如今升了小旗,手下十个兵士,其实都是相熟的,在一起操练过,他为人正义,从不推诿任何事,大家都很融洽。
今年十月的时候,世子妃生下嫡孙子,镇南王和王妃都极高兴,今年的腊八节也打算去护宁寺,算是与民同乐。
所以今天增派的兵士就更多,除了顾之恒,另外还有两卫十九个小旗,守着其中一条道儿,只供王府诸人行走。
顾之恒领着的人是守后院的月洞门,这是寺内的禅房,如今临时充作王府女眷的下榻处。
十一月的宁安城,依旧郁郁葱葱,护宁寺里更是幽静无比,树木葳蕤,白墙黑瓦隐在其间,自有一股世外超然的意味。
远远有一行人走了过来,打头的人一身紫色蟒袍,身量高大轩昂,身边是一位华丽正装妇人,正是镇南王爷和王妃。
两人身后是大公子和世子,其后还有几位小姐,最后是一群莺莺燕燕,服饰俏丽些的是姬妾,平常的是婢女,婢女占了多数。
顾之恒目不斜视,想起王韬的话,打起精神仔细打量,镇南王一共两个儿子,四个女儿,子息不算繁茂,女人也不多。
他仔细的看向那个同样一身紫袍的青年,周瑾,他是王妃娘娘的嫡子,出生便是含着金汤匙,十岁被请封镇南王世子,模样与镇南王有些像,眉目疏浚,长身玉立。
一行人偶有言语,皆是规矩井然,走到近前时,一眼便见到与众人迥然不同的顾之恒,鹤立鸡群,十分打眼,身量比一般的兵士高出许多,也要白一些。
周瑾忽然笑道:“父王,这不正是前些日子胜出的顾小旗么?”
镇南王凝目望去,也笑了,“嗯,不错,的确是。”
众人对那日的比试很有些印象,顾之恒竟将对手直接抱起摔晕了,力气之大,令镇南王都有些侧目。
周瑾看向周勤,“大哥的西卫真是卧虎藏龙,不像我在的东卫,一个能看的都没有。”
周勤面上露出一丝宽和的笑,“他们自己的造化,我也只是发号施令罢了。”
王妃这时却转头,笑的温婉:“你也莫要自谦,这是你领导有方,不像瑾儿,整日不干正事,这次比试一个出挑的都没有。”
镇南王目光又看向顾之恒,与一边的敦实的兵士不同,他像是谁家的公子哥儿,一身黑甲身姿笔挺,模样更是不同于众人,如一根标杆般立在那,站姿如松,看着便铿锵有力。
“勤儿确实不错,这次西卫表现不俗,瑾儿你也该好好干些实事了,一个东卫都管不好,将来怎么管得住千军万马?”
周瑾连忙收起玩笑,躬身道:“是,父王,儿子谨记。”
一行人走了进去,顾之恒继续守在门前,没等一会儿,果然王爷和他两个儿子都走了出来。
镇南王走在前头,两个儿子跟在后头,与周瑾的轻松自在写意不同,周勤始终是一张笑脸,目光一直追随着前面的镇南王。
几人没再看顾之恒,毕竟实在是个小人物。
顾之恒观察了好一会,觉得王韬说的或许是对的,世子确实是个好选择。
夜里回去,看到隋愿已经在吃,面前摆了一盘红烧肘子,见她再没了之前吐的昏天黑地的模样,也彻底松了口气。
隋愿却一直胆战心惊,生怕孩子会有什么问题,这个未知的孩子,她很怕会突然再次失去她。
上辈子她和顾之恒闹的很僵,心情更是不好,月事不准,直到有一天一早起来,发现被褥里有一大团血迹,她吓得大哭不止,顾之恒也很是无措。
隋愿因为这个孩子,对顾之恒更多埋怨,她身份高贵,看不起顾之恒,可又对他存了一份感情,伤心痛苦之余,甚至开始恶语相向。
顾之恒一开始怜惜她,任打任骂,隋愿那时心里怨气极重,将这一切全都归咎在顾之恒身上,每日出口便伤人,顾之恒也就再不敢和隋愿多说一句,必须要说,也就是‘嗯’‘哦’就算说过了。
直到后来儿子出生,两人对这件事才稍稍和缓。
日子过得极快,新年到来,今年因为隋愿有了身子,过年也一切从简,都留在了宁安城,隋愿还派人往白云村送了年礼。
隋愿特意拎着顾之恒来置办年节礼,还把那些规矩礼节都一一说给他听,让他来安排。
她说的很认真,“你如今有了志向,将来或许真能承运而上,但世家中的规矩,你可以不遵守,可你必须要懂,将来自会有用。”也免得将来受人嘲笑。
顾之恒自然听从,虽然他很不想管,可隋愿怀着身子,他也只能安静跟着,学着做事。
隋愿对他这些表现十分不满意,说他跟哑巴一样,不会说话,对丫头小子太过谦和,没个主子样儿,大门二门的规矩一概不懂……
顾之恒被好大一顿啰嗦,耳朵都快幻听了,觉得很累,他觉得还不如回教武场操练,身体累了就能倒头睡。
“阿愿,我,我对这些高门大户的事儿真不懂……”
隋愿却不放过他,挺着肚子,大大方方扯着他耳朵训,杏眼圆瞪,口中娇叱:“胡言乱语,你我成了夫妻,这些将来都要用到的,你难道希望我以后被人笑话?”
这还只不过是自家的事儿,等回了玉京,那些七弯八拐的亲戚,还有同僚好友,送礼高低来往走动都极有讲究,错了是要受人嘲笑的。
上辈子她不在意顾之恒被人嘲笑,即便在意她也不会表现出来,可这辈子不行,她可以嘲笑自己的男人,但别人不可以。
她一生要强,最受不了别人看不起自己人,如今这自己人里也包括顾之恒。
顾之恒扭着头看她,孕肚尚且还未显出,不过孕味儿已经出来了,一手叉腰,一手揪他耳朵,他连忙向四周看去,发现只有玛瑙在,心内松了口气。
又见她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样子,眼神清澈见底,怒火熊熊,没有一点瞧不起他,反而心内舒坦明朗许多。
“行吧。”
那他就学吧,小妻子娇娇气气的,若是受了嘲笑肯定要哭,他可舍不得。
小夫妻乱七八糟的过了一个新年,因着心情好,小家中事事顺心,又没有家庭琐事扰人,尤其是顾之恒被磋磨得可怜样儿,上辈子从未见过。
隋愿的身体自然而然地越来越好。
一直到怀满三个月后,连刘妈妈都开口,说这胎大概是坐稳了,大夫也说隋愿心情好胃口好,又注重保养,这胎不会有什么问题。
隋愿真正放下心,确定不会空欢喜后,这才对肚子里的孩子多有猜测,女儿就是个小棉袄,她喜欢香香软软漂漂亮亮的女儿。
顾之恒则是都可以,儿女他都高兴,听说隋愿坐稳胎了,高兴的多吃了一碗饭。
他还是不太会说话,偶尔很高兴,便是拉着隋愿的手说一句真好,再盯着她的肚子看个半天,眼睛里亮晶晶的。
隋愿也不再计较顾之恒跟个哑巴似的,她忽然发现这个时候男人话不多也挺好。
心情不好她就念叨他,烦了惹她不开心了就抬脚踹,踹完了,娇滴滴撒个娇,顾之恒还要捧着她的脚揉半天,生怕她疼了。
反正这个时候他不还口也说不过,骂完了她心情好了,勾勾指头他又颠颠地过来伺候。
这不就是男人的作用?
可惜上辈子她不懂夫妻之道,傻乎乎的对着干,恶言恶语,两人相看两厌。
等到夫妻俩彻底放心,到了夜里,顾之恒才敢磨她,“阿愿,大夫说,三个月就可以……”
隋愿娇娇媚媚故意勾的他热血沸腾,抱着她都快要炸了,最后关头就一把推开,摸着肚子毫不留情道:“不行。”
顾之恒喘着粗气捶床,眼里闪着幽幽的绿光,最后也只能垂头丧气的妥协,去冲了冷水,翻来覆去的睡了。
到了半夜,隋愿被饿醒,还出了一身汗,她习惯性推醒顾之恒,反应过来后又觉得他会有怨言。
她还记得父亲说过的话,少折腾,别太做作,会被嫌弃。
谁知顾之恒任劳任怨,一句话没说就爬起来,睁着迷蒙睡眼,连丫头都没叫,自己去打水过来帮她擦汗,又端来备好的点心喂她。
他见她吃的急,又连忙端来温水,哑着嗓子柔声道:“刘妈妈说,晚上还是要少吃些。”
隋愿靠在床头,看着在床边忙碌不停的顾之恒,心里竟然起了上辈子第一次洞房时的心动。
她吓得浑身一个激灵,暗骂自己犯傻,连忙收起这份心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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