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往韩国的红眼航班上,秦茗醒了又睡,睡了又醒。
总是想起一句话,似在清酒吧里,她写着实验数据,偶尔调侃一句易廷是“公主命,丫鬟身。”
“好歹也换个性别,”他调试着钢琴,“王爷命,太监身还差不多。”
谁知一语成谶。
屏幕上的电子航程图有显示亚洲所有重要城市。
穗城和港城同列南端,间隔半指距离。
b市在北侧。
远也好,易廷在大学里驻唱的日子是难得闲适,也是他落入黑暗前的最后光明。
秦茗盖着薄毯,默默重温只有自己知道的故事。
易廷母亲是穗城红灯区的风尘女,生父不详。
他半工半读念了几年书,奈何周围人冷眼相待,索性北上,去一个无人相识的地方。
至于自己?秦茗暗叹。
从来不爱动,去图书馆要跨过整个教学区,还是清酒吧离得最近。
约莫是身世的缘故,易廷是细腻性子,一年以后,连她每回坐哪都记得清楚,嘱咐老板留位置。
物理学院素来男女比例失调,有男同学看不起他,嫌太阴柔。
一报还一报,秦茗从不去看什么篮球赛足球赛,嫌流汗太脏。
秋天时,海报贴来学校里,说是有歌唱比赛初选。
易廷想去,但他没有钱。
酒吧老板给包吃包住已是万幸,工资一分钱也无,如何付得起路费住宿费。
“你早说,我给你钱!”某天,秦茗忽然找不着人,打电话过去,易廷死活不肯讲自己在哪。
最后她到地理信息学院门口守了整天,研究员冒着被开除的风险替她查座机号码所在地。
秦茗去了南方。
那个年代还没有手机导航,逢人问路,都以为她是来卖身的。
易廷修着家具挣钱,弥补母亲生前欠下的巨债,郁郁不得志。
“我做你的经纪人。”
“秦茗,你和我不一样,你是q大的学生,毕业以后可以直接分配进国家研究所,听我话,快回去上学。”
他们僵持着,从抵达穗城的第一天,直至易廷被带去港城。
事态逐渐失控。
“miss秦,仁川机场已经到了。”空姐柔声提醒。
秦茗领着包站起,眼前一片黑。
招待顾婕那天,她实在忙过了身体阈值,难受两天还不止。
上午开完会以后,有三个报表要做,结果贺敬尧打电话过来说中午谈事。
“我十二点前写不完。”秦茗倍觉压力,在顾婕听不到的地方崩溃。
“seimei,去年你写报表耗时75分钟,今年应该有进步才对,十二点前完成。”
贺敬尧从来都是笑面虎,绅士有礼是他,资本无情也是他。
人人都有慕强心理,可如果是单纯的羡慕,就不存在压力一说。
秦茗知道贺敬尧对她要求严格,这是好事,进步得快。
她会尽力追随。
韩国的工作节奏也是一秒不眨眼。
乘车直达经纪公司总部,秦茗给招待处报了取经对象的名字。
综艺开播在即,论运营模式,还得来发源地讨教。
dae是选秀节目的元老级别人物,由贺敬尧介绍给秦茗认识。
尽相传授一上午,dae觉得不对:“seimei,选角、监制、音源、编导、剪辑,全归你管?”
“嗯。”
“你也太操劳了,一起去训练室看看,下午再聊。”
训练室正在进行新一轮练习生选拔。
音响震得镜子抖,鼓点节奏密集。
dae的准则其一。
“记得,舞台歌曲要选燃的炸的,慢歌不适合。”
易廷常唱慢歌。
八个人对着镜子在练,肉眼已经看不出差别,舞蹈老师依然在纠正。
dae的准则其二。
“选秀和直接出道不同,后者当然是越完美越好,但选秀,你要让观众有参与感,如果谁从初舞台开始就是跳舞机,节目会很没意思。”
前天开会,秦茗和安琪娜便在这个点争执不下。
成团人选必须要内定,机位有限,不可能拍到所有练习生。
“管令予的声乐舞蹈水平考核都是最优,我支持他做c位。”
秦茗态度相反。
她看中郁弦。
那个考核倒数第二,但气魄神似易廷的少年。
秦茗做决定倒也不是完全因为这点,真要算明账,她之于易廷绝对大于易廷之于她。
可依然难否认偶尔作祟的心理作用。
毕竟,她对着装有近乎苛刻的标准。
唯一一次穿半身裙,是在音乐典礼颁八冠的当晚,为易廷破界。
那天他真的很高兴,尽管早已知悉结果,秦茗还是想他高兴些。
庆功酒会上有人提议跳舞,易廷自然不能和任何女星产生接触。他写的歌词大多抒情,若是传出任何绯闻对象,代号入座不说,舆论反噬会直接害死他。
所以秦茗借了衣服。结果也没跳成,被音乐出版公司的负责人叫去谈专辑。
“看他们如此年轻,你应该也想起你艺人年轻的时候吧?”dae靠着训练室大门感概,“每月面试几千个素人,谁都是满腔热血。可热血在这不值钱,拼的是人设和话题度,没有哪一行公平。”
秦茗不可置否。
“dae,节目开始以后,逢周末我会送人来特别集训,烦请你安排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