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晚,秦茗甚至无法安眠。
比梦还真实百倍的幻觉反复折磨着她。
潮湿阴冷的空气,腕间踝间手铐的沉重,地面上破碎的玻璃器皿。
周遭场景清楚地骇人。
以及,站在她面前的恶魔。
他背着光,眉骨在眼周落下的阴影似深渊万丈。
“我可以和你谈判,你要什么。”
她的声音发自喉腔深处,每一个字都是濒死的共鸣。
他俯身,扣住她的后脑勺迫使她仰头,声音沉得让人窒息,“你做错了事,我想要你接受惩罚。”
“错在哪?”她不甘地质问。
他的力道陡然收紧,明显不喜她反抗他的威仪。
话间却依然是循循善诱:“你没有听我的话。”
随之而来的,是刻骨铭心的剧痛。
他的利刃凿穿了她,顺着腹部的中脊骨,一点一点往下滑。
她声嘶力竭地喊,却又像在海中流泪,没有任何回音。
他就这样无动于衷地看着她挣扎,食指沾着温热的鲜血,抹在她的唇间。
“再笑一次,我就放过你。”
你疯了。
在善恶不分的百转千回间,秦茗骤然惊醒。
她下意识去摸自己的小腹。
完好无缺,痛楚犹在。
指尖甚至能感受到剧烈的心跳。
冷汗涔涔地落,她几乎是用抓救命稻草的力气捞过搁在床头柜的电脑,接通监控信号。
她迫切地需要看到沈烨,以此区分幻觉与现实。
晨霭灰蒙,凌晨四点。
床单皱着,空无一人。
他不在床上。
在落地窗边做侧俯卧撑。
秦茗恍惚地阖上眼睛,凝神静息。
至少晨起运动这件事,非常的“沈烨”。
他是运动员,没什么好称奇的。
连带着对自己身上的每一块肌肉都了如指掌。
秦茗已经不记得具体名称,他试西装时提起过的。
约莫与牛排的某个部位很像。
大脑依然不肯给她平静。
梦醒前的最后一句话,反反复复地重现。
血泊里,她诡异地听见有声音说:看,你和他多有默契,没有人比你更了解他。
这份默契,秦茗无福消受。
她头一回希望自己愚笨些,就像泱泱民众一样,认识世人所认识的沈烨。
可惜事与愿违。
世人所认识的沈烨是谁?
奥运冠军,体育精神的标志,小学生课本上印着他的正能量事迹要求全篇背诵。
她却另辟蹊径,看穿了他某些不为人知的潜力。
恶贯满盈的潜力。
秦茗忍不禁设想,如果沈烨真如电影里那样,犯下滔天罪过,再改头换面重回人间
也不是没有可能。
他的健硕体魄在监控里都一清二楚,远超出球类运动员的平均水平。
况且陈学明也说过,演员跟合适的角色会在冥冥中相遇。
秦茗惜命,打开不常用的影评软件,给《永旋梯》写了句评价。
本色出演
哪天她要真被沈烨毁尸灭迹,公安还能凭借这个锁定嫌疑。
她又眯了会,下榻去洗漱。
凉水扑面,理智复苏。
秦茗摇摇头,拿过手机把刚写的影评删了。
太荒唐的东西,根本不可能发生。
仔细算算年纪,沈烨十几岁进入国家队。
即便他有滔天的本事,也掀不出水花。
除此之外,她百分之五的kpi还得靠他。
早七点,手机发来日历提示。
重要的日子
秦茗略感懊恼。
被噩梦搅了整夜,她险些忘了,今日是易廷环球巡演的开场。
她不允许任何事破坏今日的心情。
——
到公司上班。
易廷第无数次潜进她的办公室。
秦茗接过他递来的咖啡杯,轻晃细品:“你当真闲得慌?歌词背熟了么?”
“能不能对我有点信心?”易廷痛心疾首,“巡演要出去三年,也算我最后一次来这。”
“拜托,二十一世纪了,”唯独对他,秦茗可以随意开玩笑,“飞太平洋也不过一张机票的事。再说还得录节目,你本就要回来。”
易廷随手抄过张请柬,隔着办公桌拍了下她的头。
并非太亲密的举动,纯粹是朋友之间的一时兴起。
由于他的身高,反倒带着些安全感。
秦茗不稀罕安全感。
但有总是好的。
阿嘉在外头敲门,示意二位去参加发布会。
“记得我第一次在清酒吧见你,你唱的是情歌,”借最后几分钟独处,秦茗与他说些追忆往昔的话,“很特别。”
毕竟大多数男人都是粗线条生物,而易廷对情爱的认知细腻如丝。
或许是娘胎里带着的天性。
“太特别也不是件好事。”易廷双眸黯淡。
“康家,不会再有机会伤害你的。”秦茗劝易廷莫要多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