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旦三天小长假结束后,夏黎桐就要返校上课了。
假期最后一天傍晚,孟西岭将夏黎桐送回了家。
今天已经不下雪了,温度却愈发清冷,路边的树坑以及绿化带中依旧堆着残留的积雪。
伴随着天边的最后一抹夕阳落尽,孟西岭将车停在了小院门前,夏黎桐却没有下车,甚至连解开安全带的意思都没有,心无旁骛地逗弄着怀中的小布丁,脑袋上依旧带着那顶粉红色的毛线帽。
孟西岭还当她没注意到已经到家了,就提醒了一声:“到了。”
夏黎桐抿了抿唇,终于抬起了脑袋,看向了孟西岭:“我不想回家,不想上学。”
孟西岭又气又笑:“那你想干什么?”他今天的穿得比较休闲,一件黑色呢子大衣,内搭米白色高领毛衣和深灰色牛仔裤,看起来儒雅又俊逸。
夏黎桐心说:我想干的事儿多了去了,就是不能跟你说。嘴上回得却是:“回家没意思,上学也没意思,太无聊了,我想干点儿刺激的事情。”
孟西岭:“比如?”
夏黎桐:“比如去当个杀手。”
孟西岭:“……”
可真是太刺激了。
他心累地叹了口气,不得不提醒:“夏老板,法治社会,你这种想法相当危险。”
夏黎桐歪着脑袋想了想,感觉他言之有理:“那行,我不当杀手了,我要去当个疯子或者神经病,谁都参透不了我的内心世界,只有我是世界的主宰。”
孟西岭:“……”
现在的孩子,思想境界可真是太高深了,他都有点接不上话了。
夏黎桐还虚心地征求了一下他的意见:“你觉得怎么样?”
孟西岭点头:“够刺激。”又毫不留情地点明现实,“但如果你没能在明天之前主宰世界,那就必须去上学。”
夏黎桐被扫了兴,不高兴地撇了撇嘴:“老男人真没意思。”她只是想和他多待一会儿而已。
孟西岭整个人一僵:“老男人?”
他才二十六,就成老男人了?
夏黎桐斜眼瞧着他:“如果你答应我一件事情,我可以暂且把你规划到我们年轻人的群体中去。”
“……”
确实是老了,根本玩不过现在的小年轻。
为了能够“重新”回归年轻人的梯队,孟西岭只能认输:“说吧,什么事。”
夏黎桐:“我不想住校了,你明天晚上能去接我回家么?”
因为小时候上学晚,所以她现在还在念高三,在东辅大学附属中学的国际部就读。国际部采用的也是住宿制管理,但管理制度没有本部严格,晚上跟老师请个假就能回家,不想住校的话还可以直接办理走读。
孟西岭却没有直接答应她,而是询问:“为什么不想住校了?”
夏黎桐:“我在学校里面也没有关系好的同学朋友,晚上回寝室也是自己一个人,住校干嘛?”这是实话,但她并不觉得无聊,反而很享受独来独往的感觉,或者说,她是主动孤立了自己。
国际部是两人一寝,为了图个清静,她特意向学校申请了价格更为昂贵的单人寝室——她不是没想过走读,但是她妈不同意,一定要让她住校,说是为了让她融入群体,但她真是对“群体”这种东西毫无兴趣——她讨厌三五成群的热闹,讨厌一群人一起说说笑笑。
孟西岭也知道她的性格比较独,在不熟悉的人来看,她的性格甚至可以说是孤僻,但这不能怪她,是儿时的经历把她变成了现在的样子——她小时候腿脚不好,总是被人歧视、欺负,走到哪里都与人格格不入,久而久之,她就不喜欢去人多的地方了,更喜欢一个人呆着。
“那行。”他心一软,就答应了她,“九点放学?”
夏黎桐开心地点头:“嗯!”国际部高三年纪的课程安排时间也比本部宽松一些,本部晚上十点才结束晚自习,国际部提前一个小时就能回寝室,早自习开始的时间则比本部晚一个小时。
当然,夏黎桐也没忘了提醒他一声:“别跟我妈说。”
她不是怕她妈,是不想造成不必要的麻烦。
孟西岭也不想惹麻烦,叹了口气:“你是把我往火坑里推。”他和夏秋白之间常年保持着井水不犯河水的关系,并不想主动越界。
夏黎桐:“我们不告诉她就行了,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孟西岭无奈一笑:“知道了,快回家吧。”
“好吧。”夏黎桐也没理由继续赖在他的车上了,只好解开了安全带,开门下车。
孟西岭也下了车,走到了车尾,打开了后备箱,从车里拎出来了一个银色的大行李箱,里面装的全是他们给小布丁买的东西。
“你不送我进去么?”夏黎桐抱着小布丁说,“箱子这么大,我还要抱着小狗。”
孟西岭犹豫了一下,还是选择了止步于此:“不沉,自己推进去吧。”
夏黎桐知道他是不想和她妈打交道,也就没勉强:“那好吧,我走了。”随后,一手抱狗,一手拉着行李箱的拖杆,朝着小院大门走了过去,抬手摁下了挂在墙壁上的门铃。
没过多久,住家阿姨从里面把门打开了,从她手中接走了行李箱。
走进小院之前,夏黎桐回头看了孟西岭一眼,朝他摆了摆手。
孟西岭抿了抿唇,没忍住喊了她一声:“桐桐。”
夏黎桐脚步一顿:“怎么了?”
孟西岭张了张嘴,却欲言又止,最后说了句:“今天晚上早点休息,明天还要上学。”
就这?夏黎桐都有点无语了,感觉他还把自己当小孩子,上个学还要叮嘱一番,没好气地回了句:“知道了!”又打击报复似的喊了声,“啰嗦的老男人!”说完,头也不回地走进了小院。
院门闭合,成了黑色的铁板一块。
孟西岭长长地叹了口气。
路灯散下昏黄色的光,将他的身影拉得很长。
其实,他刚才想问的是:“小树是谁?”
他怀疑她早恋了。
但话到嘴边,他忽然意识到,她已经十九岁了,哪来的早恋一说?
小姑娘已经变成了大姑娘,有着自己的秘密和心思,他不能再事无巨细地去盘问,于是又把话咽了回去。
但心里还是有些失落和烦闷,像是弄丢了什么珍贵的东西一样,想找回来,又无从下手。
夏秋白并不在家,夏黎桐回家后,直接抱着小布丁上了楼。阿姨帮她把行李箱搬了上去。
她的房间很大,几乎占据着整个二楼,分里外三间,外间是她的画室,带一个露天阳台;中间是她的卧室,有一扇宽大的复古式飘窗,还带独立的衣帽间和卫生间;最里面那间是她的书房,宽阔的实木书柜直顶天花板,书架上摆满了她所感兴趣的艺术和文学类的书籍。
夏黎桐暂时把狗窝安置在了床头柜旁。狗窝其实就是一张圆形的棉垫子,放在地上也不用担心小狗会着凉,因为家中有地暖,热的人可以直接穿短袖。
夏黎桐把小布丁放进了狗窝里,去衣帽间换上了白色的灯笼袖睡裙,然后拎着书包去了书房,坐在了窗前的书桌旁,打开台灯,从书包里面拿出了两件东西:藏刀和日记本。
藏刀和唐卡一样,带有浓郁的藏区民族特色,以钢为材料锻造刀身,分长刀、短刀和小刀三种。
不同地区的藏刀外形和用途也大不相同,收藏价值也不一样,其中以易贡藏刀最为稀珍昂贵,因为原材料只能在当地寻得,又因该地区造刀的工艺最为精湛,故而易贡藏刀又被称为完美藏刀。
孟西岭送给她的这把刀就是易贡藏刀,一把短制弯刀。刀鞘和刀柄皆为稀有木材制造,刀鞘上裹着着一层起保护作用的牛皮,外观看起来简约普通,却不失野性与风骨。
一手握刀鞘,一手握刀柄,轻轻一拔,眼前便闪起了锋利寒光。
千锤百炼的刀身细长刚硬,刀面上带有易贡藏刀独有的彩虹文,即便没有开刃,也能给人一种削铁如泥的感觉。
夏黎桐左手攥着刀柄,用右手拇指蹭了蹭平钝的刀刃,心想一定要找个好的刀匠给它开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