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中旬,夏黎桐的大学offer下来了,她成功申请上了美国罗德岛设计学院。但说实话,得知结果的那一刻,她的内心并没有很兴奋,甚至连一丝一毫的喜悦都没有,因为她觉得这是自己应得的。她努力了,就应该收获结果,被录取是天经地义,没什么好欢呼雀跃的。
但是她妈的反应就没她这么淡定了。
夏秋白比夏黎桐激动的多,比她自己申请上大学还要兴奋,不仅大张旗鼓地做了宣扬,恨不得让全世界都知道自己女儿被名校录取了,还早早地就开始着手准备她出国留学期间要用的东西了。
虽然夏黎桐并不喜欢她妈的高调,但也没有阻拦她,因为世界上没有哪个女儿会去阻止母亲的扬眉吐气。她甚至还跟着她妈回了一趟已经毫无记忆的老家,把村子里那些从来没见过面的远房亲戚邻居们见了一个遍。他们都夸她长得漂亮,说她长得像妈妈;他们还总是叮嘱她,一定要对妈妈好,因为她的妈妈不容易。
但她知道,她的脸上除了那双眼睛之外,其余的部位长得并不像妈妈,更像是那个抛弃了她们母女的男人。
她也知道她的妈妈把她养这么大不容易,所以呀,陆家的那笔帐她会一直记着,直到陆兆铭跪在她面前磕头认错为止。
对了,她还一直等着陆家人来找她要器官呢,结果这家人却一直没来……嘁,真没意思,性命攸关的事情还能这么拖拖拉拉的么?还是嫌陆靖的命太长了。不过也有可能是周燃在撒谎,但是无所谓了,反正周燃也是要死的猎物了。刀俎不和鱼肉计较。
五一假期,苗绘约夏黎桐出来玩,夏黎桐欣然应允,因为学业的事情已经暂时尘埃落定了,可以稍适放松一下,再说了,人就是要学会劳逸结合,这样才能在以后的人生路中更好的卷起来!
苗绘想去游乐场玩,但却被夏黎桐一票否决了,因为天太热了,烈日炎炎,去游乐场玩会被晒黑。苗绘也不敢反驳她,只好询问夏黎桐想去哪里玩。夏黎桐思考了一下,直接做出通知:去陶艺馆做手工。
苗绘没有异议,乖巧地接受了通知。
陶艺馆是夏黎桐选的,位于东辅市南边的一个名为“大浪淘”的文创园区内。
这片文创园是由废弃的旧工厂改造而成的,内部风格极具多元化,以上个世纪七八十年代的工厂车间风为主,以现代化艺术风格为辅,钢铁机械与抽象艺术的相互碰撞,现实与理想的相互结合,成功打造出了一片文艺青年的乌托邦殿堂。
苗绘一踏入园区内,就感受到了“艺术”的气息:只要是肉眼能看见的墙壁和井盖上,皆覆盖着大大小小的彩绘涂鸦,创作思路相当的桀骜不羁,绘画风格也是相当的大胆创新不拘一格,看得人瞠目结舌、眼花缭乱。
这里面的原创设计店和咖啡馆也五花八门多不胜数,并且每走几步路就能看到一个纹身店和艺术类的工作室。
苗绘仔细观察了一下,这些工作室中有私人的,有团队的,还有对外开放的培训班……总而言之是艺术家们的集聚地。她一边好奇地打量着这里面的一切,一边按照夏黎桐给的地址寻找一家名为“酒瓶艺术家”的私人绘画工作室。
但是园区内的面积颇大、地形复杂,加之五一来这里玩的人特别多,苗绘顶着烈日花了半个多小时才找到了四车间路十三号——四和十三,真是精准地踩了东西方所有迷信人士的雷点,看来这间工作室的老板绝对是个纯粹的无神论者。
与此同时,苗绘的心里还有点奇怪:大门还是锁着的,说明真的不对外开放,可既然是私人工作室,又怎么能允许她们来这里做陶艺呢?
她犹豫了一下,好奇地把脸贴向了身前的黑框玻璃门。
一楼的面积不大,光线有些昏暗,但她还是能够看到,室内正对着大门的位置是一段灰黑色的钢铁楼梯,楼梯旁边摆着一套工业风的沙发和三个大号的积木熊,除此之外就没有别的东西了。屋子里面也没人。
大门旁边的砖红色墙壁上挂着一块银色的九字格键盘,看样子是开锁用的,但苗绘不知道密码,只好摁下了门铃。
没过多久,楼梯上忽然出现了一抹亮红色,苗绘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紧接着才看清楚,是一位身穿红裙的高挑女人从楼梯上走了下来。
她好性感啊——这是苗绘在看清女人的模样后出现的第一反应——她穿着一条修身款的吊带裙,身材曲线极为曼妙;乌黑的长发烫了卷,随意披散在肩头,伴随着她轻盈的步伐一摇一摆,风情万种;她白皙修长的锁骨出还文着一只黑天鹅,羽翼丰满的双臂微微张开,像是行将起飞,又像是在收翼降落。
苗绘都看呆了。
女人走到了门前,为她打开了大门,同时开口:“苗绘?”
“嗯,是我。”苗绘连忙点了点头,像是回答老师问题的小学生。
女人笑了一下,侧身让路:“进来吧,桐桐还没来,你可以上楼等她。”
苗绘点了点头,礼貌地说了声:“谢谢姐姐。”
“不客气。”女人关上门后,领着她上楼,在楼梯上做了自我介绍:“我叫米璨,你可以和桐桐一样喊我米姐姐。”
苗绘立即乖乖地说:“好的,米姐姐。”又赶忙做了自我介绍,“我叫苗绘,苗圃的苗,彩绘的绘,和夏黎桐是同班同学。”
“我知道,桐桐和我说了。”米璨又问了句,“你申请了哪个大学?和桐桐在一起么?”
苗绘摇头:“不是的,我申请了耶鲁,我们不在一个州。”
米璨满含惊叹地笑了一下:“哇,耶鲁,你是个学霸呀。”
面对夸奖,苗绘总是很不好意思:“也没有,运气好而已。”
说话间,她们已经顺着楼梯来到了工作室的二楼。苗绘才发现,这里比一楼大得多,单是她眼前的这个画室就能有一百多平方米,比她家还大,更别提还有其他的房间了。她惊讶张了张嘴,不禁感慨了一句,“这里好大呀。”
正对着楼梯口的那面墙是一整扇落地窗,视野开阔而明亮;左边靠墙一边摆放着一排黑色的铁架子,上面摆满了各种颜料和画布;右边则靠墙摆了一排画板,大得能有一张地毯那么大,小的只有巴掌那么小;中间的区域错落有致地放置着几张工作台、几幅画架以及一张白色的床垫,床垫上还铺着枕头被褥,看起来是可以睡人的。
米璨对苗绘说了句:“你自己找个地方坐吧,我去给你泡杯茶。”
苗绘慌忙地摆动双手:“不用、不用!”
然而米璨却对她的话置若罔闻,头也不回地顺着走廊走进了茶水间。
苗绘有些手足无措。虽然米璨让她随便找个位置坐,但她怕自己不小心弄乱她的东西,所以不敢乱动。等米璨端着托盘回来的时候,她依旧生怯又不安地站在原地,双手紧紧地攥着自己的背包带,像极了一只胆小的鸡仔。
米璨都被逗笑了:“你干嘛要一直站着?”
苗绘的脸颊微红,实话实说:“我怕不小心弄乱你的东西……”万一弄坏了,还要赔钱。
米璨又笑了:“你可真是个老实人。”她朝着一张不怎么乱的实木桌走了过去,把托盘放下后,收拾了一下桌面,“坐这里吧,一会儿你们就在这张桌子上玩。”
苗绘这才舒了口气,朝着米璨允许的那张桌子走了过去,乖乖巧巧地坐在了桌边。米璨坐到了她的对面,拎起茶壶给她倒了杯茶,又看了一眼她身上穿着的乖乖女标配牛仔背带裙:“你和夏黎桐到底是怎么认识的?”她的语气中透露着不加掩饰的惊奇,“她竟然愿意搭理你……嗯、我是说你看起来很乖巧,没有别的意思。”
苗绘先为这杯送到她面前的茶说了声“谢谢”,然后才回答:“有一次我被班里面的几个坏男生欺负了,她救了我。”
米璨轻笑一声:“哟,真是看不出来啊,那个死妮子竟然还会见义勇为?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吧?”
苗绘:“……”
米璨的心中像是挤压了不少怨言,不吐不快地说:“那个妮子和正常人就不太一样,正常人第一次来人家的地盘,差不多都会像你一样,小心又客气,生怕弄坏了主人的东西,她倒好,不仅不感激我收留了她一晚上,还在第二天早上一睡醒就开始乱翻乱看,恨不得把我这里翻个底朝天,你让她注意点,她还振振有词,”她忽然将眼梢一吊,开始模仿夏黎桐说话,“你这些画堆这儿不就是因为卖不出去么?我翻翻怎么了?万一中有相中的我就买了,我可是你的潜在客户,你最好对上帝客气点!”
无论是表情还是语调,米璨都模仿的惟妙惟肖,把夏黎桐的那副趾高气昂和高傲自满表现的淋漓尽致,苗绘都被逗笑了。
米璨的表演收放自如,瞬间恢复了原貌:“你听听这话,简直是要把人气死。还有,你去给她泡茶,她连句谢谢都不说,还挑三拣四地说你的茶叶不好,喝起来又苦又涩,不上档次。”
苗绘又忍不住笑了——这种四处得罪人的行为真的很夏黎桐。
米璨也笑了,又感慨了句:“她这人啊,真的很不知好歹,那天晚上要不是我把她从夜店里面领了回来,她早就被人捡尸了,不道谢就算了,还说我的茶叶不上档次。”她撇了撇嘴,不满地说,“死妮子!”
苗绘一怔,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啊?夜店?”
米璨:“是啊,在夜店。那年她才十六岁,就敢自己跑去夜店,真是不怕危险。”她又说,“她的酒量也不行,三杯就倒,竟然也敢去那种地方。”
苗绘:“那她、为什么要去夜店啊?”
米璨:“我哪知道,反正她不是个省油的灯,你跟她当朋友可要多注意一点,别被她卖了还帮她数钱。”
“你竟然敢在背后说我的坏话。”
夏黎桐的声音突然从后方传来,米璨和苗绘同时看向了楼梯口。
夏黎桐今天穿了一件黑色的修身短袖,a字款牛仔裙,双腿修长笔直,腰肢不盈一握。她还扎着高马尾,露出了白皙傲人的天鹅颈,身姿高挑又纤细,即便是不看脸,也足以令人眼前一亮;看脸的话,那就更惊艳了。
苗绘顿时有些自惭形秽:和自己比起来,夏黎桐真的很完美,不仅先天条件好,还有资本肆意生长,桀骜不驯。紧接着,她又好奇地想:向她这么完美的女孩子,真的也会有烦恼么?
米璨则是笑盈盈地看着夏黎桐:“小丫头又变好看啦。”
夏黎桐一边朝她们这桌走一边冷冷地回:“少跟我套近乎,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坏家伙。”
她真的很不客气……苗绘呼吸一滞,顿时紧张了起来。米璨却神色泰然,气定神闲地回了句:“实话也不让说啦?你这个丫头是不是越来越霸道了?”
夏黎桐往桌边一座,姿态傲然:“美女霸道一点怎么了?犯法了么?”
米璨:“哟,恃美行凶呀?”
夏黎桐也不客气,自己给自己倒了杯茶,喝了一口之后,皱了皱眉,又开始挑毛病:“去年的茶根么?难喝死了,不上档次!”
米璨像是早有预料她会这么说,无奈一笑,看向了苗绘:“看到了么?刁蛮极了!”
苗绘也不敢接话,只好把话题岔开,努力让自己表现出兴致勃勃:“我们今天玩什么?”
夏黎桐眉头一拧:“不说了做陶艺么?”
苗绘十分尴尬:“我、我忘记了……”
米璨嗔了夏黎桐一眼:“你这死妮子怎么对谁都这么凶巴巴的?小心以后孤独终老!”然后笑意盈盈地看向了苗绘,十分温柔地说,“我这里材料丰富,你想玩什么都可以。想捏泥的话我就教你做陶艺,不想捏的话我还可以带着你画画、做皮具,我这里还有一些鸡血藤,也能带着你做手镯。”
夏黎桐抢先发言,态度蛮横:“我就要做陶艺!”
米璨瞪着她:“没问你!”
夏黎桐:“……”哼!
其实苗绘不是很想捏泥巴,但是又怕夏黎桐不高兴,小心翼翼地看着她,怯怯地说:“我、我想做手镯。”
不等夏黎桐开口,米璨就笑着回了句:“行啊,刚好我也想做手镯,我们一起。”又瞥了夏黎桐一眼,“让她自己玩泥巴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