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黎桐气得腮帮子都鼓起来了,暗搓搓地在心里想:行!好!你们俩竟然不带我玩!那我也不和你们俩玩了,我就要捏泥巴!捏出不同的烟火!
米璨去工具间拿材料的时候,夏黎桐还特意叮嘱了她一句:“多拿点泥,我要捏好多东西!”
米璨无奈:“知道啦!”
材料和工具备齐,大家就开始做起了手工。夏黎桐单独坐在一边,米璨和苗绘并排坐在她对面。
夏黎桐在学校上过陶艺选修课,再加上她本就有美术功底,所以不需要米璨手把手地教她捏,那些工具她也都会用,自己就能搞定一切。没了夏黎桐的干扰,米璨就能把所有精力全部放在苗绘身上,手把手地教她做鸡血藤手镯。
夏黎桐正在给手中的泥杯子塑形,突然听到米璨问了苗绘一句:“两只都你是自己戴的么?”
苗绘声音小小的,语气中透露着羞赧:“不是的,其中一只要送人。”
米璨笑着问:“哦~是男朋友么?”
苗绘赶忙否认:“不是的!不是的!就是普通朋友!”
米璨不依不饶:“你那为什么不送人家一对呢?干嘛要自己留一个?”
苗绘羞得说不出话。夏黎桐撩起眼皮瞧了苗绘一眼,发现她的脸都红的要滴血了,冷幽幽地对米璨说了句:“你那么关心她干嘛?怎么不问问我呢?我也是送人的!”
米璨瞧了一眼她手中的泥胚:“玫瑰?”
夏黎桐:“玫瑰样式的茶杯。”把她初具模样的泥胚托在手心,得意洋洋地向对面俩人展示,“怎么样?好看吧?”
苗绘看米璨不再关注自己了,立即在心里舒了口气,同时冲着夏黎桐用力点头:“嗯!超级好看!”
米璨:“你要送给谁?”
夏黎桐:“我的那个活菩萨老哥哥。”她又说,“他快过生日了。”
米璨知道夏黎桐有个继兄,无奈一笑:“说人家老也就算了,还讽刺人家是‘活菩萨’,你怎么对谁都这么不客气?”
夏黎桐满不在乎:“他本来就是个不识人间疾苦的活菩萨,我等凡人都吃过的苦头他一样没吃过,还不允许我调侃他两句了?凭什么?他活得比我幸运,就该忍着我的怨气,不然也太不公平了。”
“……”
苗绘都被夏黎桐这番话震惊到了,呆愣愣地看着她,眼神中透露着难以置信:常言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但夏黎桐并非如此,她好像根本不会去在乎别人的感受,她只在乎自己,只要自己活得不痛快,就一定要去拉个垫背的。可以这么说:她怨天尤人,又理直气壮,觉得理所应当。
米璨也是无话可说,但她心里清楚,夏黎桐就是这种人,尖酸刻薄又自私自利。轻叹口气,她继续之前的话题:“我还以为你也是要送给男朋友的呢,还奇怪你什么时候交了男朋友。”
夏黎桐眨了眨眼睛:“你怎么能够确定他以后不会成为我的男朋友呢?”
米璨一愣,苗绘也是一愣,同时向她投去了诧异的目光。
夏黎桐:“我妈和他爸早就分开了,我们现在不能算是兄妹,我早就不喊他哥哥了。”
米璨微微眯眼,瞧着她,问:“就算是哥哥,你也不在乎吧?”
夏黎桐扬起了唇角:“是的话更刺激。”
米璨想了想,点头:“那确实,有禁忌感的东西都刺激。”
苗绘听着她们俩的对话,眼睛越瞪越大,嘴巴却越抿越紧,像是一只闯入了原始丛林的小白鼠似的,整个人震惊到了极点:搞艺术的人们还真的是、不拘小节呀。
夏黎桐却又说:“不过无所谓了,刺激的事情多了去,我干嘛要和一个活菩萨玩刺激?只要他能哄我开心,我就会一直喜欢他。”
米璨:“他要是不能呢?”
夏黎桐耸了耸肩:“那就不喜欢了。”
米璨:“仅此而已?”
夏黎桐:“怎么可能?我一直很讨厌他的不识人间疾苦,只是因为他能哄我开心我才能容忍下去,要是有一天他不能哄我开心了,我就忍不了了。”
她的语气轻飘飘的,像是在说一件稀疏平常的事情,甚至还带着几分天真的语气,却足以让听者心悸。
苗绘怯生生地看着夏黎桐,突然觉她有点可怕……她对自己的喜欢不加掩饰,对自己的厌恶也不加掩饰,更令她感到诧异的是,她竟然能把这两种截然不同的感情同时用在一个人身上。她是真的喜欢么?还是扭曲的自尊心在作祟?
“那、如果、你要是忍不了他了,你会怎么做?”苗绘小声地问了句。
夏黎桐眨了眨眼睛:“那就把他从神坛上拉下来呀,让他明白一下什么是人间疾苦。”又很是认真地说,“大家都是脏兮兮的,凭什么只有他一个人干干净净?我讨厌他的干净,就好像他比我高贵一样,这样不公平。他要是真善良,就应该变得和我一样脏。”
苗绘呆若木鸡,说不出一句话。
米璨不赞同地皱了皱眉头,张了张嘴巴,刚想说些什么,手机却忽然响了。她看了一眼来电显示,立即把手机从桌面上拿了起来,同时起身:“我去接个电话。”话音还没落,她就已经离开了,迅速走进了卧室,并关上了房门,但也仅是随手一关,并没有将房门关严,留下了一道虚掩着的小缝。
断断续续有声音从门缝传进工作间——
“我们不是说好了么?只要半个展厅!”
“嫌我水平不够?其他那些能入展的都比我高级么?”
“你放屁!”
“是、是、怪我没名气,怪我没天份,怪我没个好爹,不能给我铺条好路!”
她的声音越来越大,语气也越来越急,像是在和谁吵架。苗绘屏住了呼吸,紧张地朝着卧室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后又不知所措地看向了夏黎桐。
夏黎桐却像是什么都没听听到一样,心无旁骛地捏自己的杯子。苗绘顿时羞耻了起来,感觉自己真的好小市民,竟然偷听人家打电话……她立即收起了自己的好奇心,和夏黎桐一样专心致志地做起了自己的手工。
卧室内再也没有声音传出,电话像是被挂断了,但是米璨却一直没有出来。
夏黎桐都已经做好了第二只茶杯,模样和第一只相像,杯身上塑造出了流畅的花瓣纹路,杯口处捏成了花瓣交叠的波浪状,整体造型像极了一只含苞待放的玫瑰花。她自始至终也没抬过一次头,把第二只完工的杯子放到一边后,她又从箱子里抠出来了一块泥,等米璨从卧室里面走出来的时候,她已经捏好了一个光头的小泥人。在苗绘看来,这个小泥人真是丑死了,绝对是夏黎桐创造出来的最丑的艺术品,没有头发就算了,还长得尖嘴猴腮,一看就不是个好人。
夏黎桐还给小泥人捏了衣服,让它穿上了一身西装,看起来真是人模人样的。
米璨重新坐到了苗绘身边,惊讶地看了眼她手中的鸡血藤手镯:“都做好了?”
苗绘担忧地看了看她微微发红的眼圈,不安地回了句:“嗯……”
夏黎桐突然把手中的小泥人推到了米璨的面前,一本正经地询问:“看它像不像你的经纪人。”
米璨先是一愣,看清面前的小泥人后,扑哧一笑:“哈哈,还真有点像。”
“是吧,都是人模狗样的,但你能说它不是艺术品么?”夏黎桐耸了耸肩,说,“艺术这东西,各花入各眼,只要有人捧,再丑的东西也有人趋之若鹜,哪怕那些所谓的艺术家连最起码的创造力都没有。但搞艺术的人啊,就是靠天吃饭,没那个命的话,家境再好也没用,再怎么捧也只能是小红,不然一定会遭雷劈。”
苗绘怔了一下,诧异心想:原来她也在偷听啊……
米璨苦涩一笑:“你怎么还偷听人家打电话呢?还直接说出来了,让我很难堪。”
夏黎桐却置若罔闻:“你有什么好难堪的?每个人花期不同,你的机遇还在后面呢,倒时候那些被强捧开花的,早就在圈内查无此人啦,说不定还会被反噬呢。所以你根本不用难堪,把责任全部推到别人身上就行了:他们开花开得早是因为他们运气好,他们年纪轻轻就有名有利是因为砸钱营销了,不是因为他们比你画的好,更不是因为他们比你更有天赋。他们全都是一帮烂人,是他们不择手段地抢了你的资源,不是你的问题,也不是你的能力不够,你迟早有一天会开个展,让他们所有人都高攀不起。”
米璨无声地盯着夏黎桐看了一会儿,倏尔一笑,然后看向了苗绘,感慨:“她这个死妮子吧,虽然尖酸刻薄,但如果把这项技能用在对的地方,还真挺爽的。”
夏黎桐:“……”
我好心安慰你,你还说我尖酸刻薄?真不礼貌!
但她自认为自己是个善良又大度的好人,不应该计较这些小事,于是又将自己的目光落在了那个丑兮兮的泥人身上,继续对米璨说:“你的经纪人也是个狗东西,对付这种人啊不用客气,一巴掌拍扁就好啦。”她又开始拱火,“你想想呀,他不仅出尔反尔撤了你的展出,还狗眼看人低嫌弃你咖位不够,反过来怪你没本事,真是很过分呢!”
米璨心领神会,猛然抬起了右手,一巴掌拍到了那个小泥人的天灵盖上。她几乎是将满腔的怨气和怒火全部发泄在了这一巴掌上面,直接将那个小泥人拍成了一滩泥饼,就连纯实木的桌子都跟着狠狠地震了一下。
夏黎桐笑嘻嘻地问:“米姐姐,你现在还生气么?”
米璨舒了口气,心里畅快多了:“不气了。”又说,“我都把他拍扁了,还气什么?”
夏黎桐点头:“是的,就是,你有生这个狗东西的气的精力还不如把你这里的茶叶换换呢,难喝死了,不上档次。”
米璨:“……”
米璨:“我这可是正宗的云南普洱!”
夏黎桐眼梢一挑:“被人骗了吧?看来你是真没喝过正宗的。”
米璨气不过,又看向了苗绘,继续吐槽:“听到了吗?这丫头压根儿就不会说人话,要是没点过硬的心理素质,早就被她气死了!”
苗绘抿唇笑了笑,却没说话,内心又开始自惭形秽了起来:同样是面对朋友的难过,自己只是空有一腔没用的担忧,而夏黎桐却能够拿出实际行动安慰人……她活得冷漠自私,却又热血尚存,这就是为什么米璨姐姐吐槽夏黎桐的同时又很喜欢她的原因吧?还有祁俊树也是,嘴上明明讨厌死了夏黎桐,却还是愿意和她当朋友。
但与此同时,苗绘也有些奇怪:夏黎桐明明是有善心的,最起码对自己的朋友们都还不错,会竭尽全力地去帮扶他们,却偏偏对她的哥哥“与众不同”——她对他没有善意,一丝一毫都没有,只有高高在上地审判和藐视,甚至是、怨恨。
为什么会这样呢?只因为她喜欢他么?可苗绘又觉得不是这样,不是因为喜欢,再说了,谁会因为喜欢一个人而怨恨一个人呢?肯定还有什么别的原因,但是,谁又能看得透夏黎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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