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西岭不太饿,就没动筷子,默默地看着她吃饭。
包间里也有暖气,温度偏高,夏黎桐吃着吃着就热了起来,额头和后背都冒出了一层细汗,于是就把羽绒服的拉链给拉开了。
她里面穿了一件浅紫色的卫衣,秋季款,衣料并不厚,紧贴在肚子上。羽绒服的拉链解开,两爿衣料朝后方垂去,她圆滚滚的肚子就越发明显的暴露了出来,像是怀中揣了一颗紫色的气球。
孟西岭的心口一紧,突然有了种想要去摸一摸、听一听的冲动。
但是很快,夏黎桐就又拿起了筷子,倾身吃起了饭,肚子再度被隐没在了桌子下。
孟西岭的潮热心绪却没有随之息止。
那是、他的孩子,是一条正在孕育中的小生命。
他的脑海中甚至浮现出来了一个肉乎乎、粉嫩嫩的小拳头——这些年身边的同学朋友们结婚生子的不在少数,他也不是没见过刚出生的孩子,都挺粉嫩的。小孩的小拳头还总是攥着的,还没成年人的拇指大,柔柔软软,像是用白面团捏出来的。
他的孩子应该也是这样的吧?
一种新颖又神奇的感觉顿时弥漫了孟西岭的内心。
虽然他能感受到夏黎桐并不想过多的提及这个孩子,但他还是无法按耐内心的悸动,犹豫片刻,小心翼翼地开口:“预产期是什么时候?”
夏黎桐的身体猛然一僵,但也只是僵了一瞬而已,又继续夹起了菜,言简意赅:“不知道。”
她的语气依旧是满不在乎。
她也是真的不知道。
怀孕好像都需要去产检?但她从来没去过。
她就没打算生下这个孩子。得知自己怀孕的那一刻,她的内心平静极了,因为这本就是她计划之内的事情,她的生活状态也并没有因此而改变,该吃吃、该喝喝、该上学上学、该睡觉睡觉。她只是把肚子里的这个小东西当成了为她所用的附属物品,就像是一只挂在书包上的小玩偶,所以她从来没有设想过以后,更没设想过ta的出生。
但是孟西岭这个问题却突然令她变得很烦躁,一股火气猛然憋在了心头,吃东西都不香了,索性直接把筷子往桌子上一扔,不高兴地说:“不吃了,我要回家。”又重点声明,“不回你家,我有住的地方!”
孟西岭又忍不住询问:“你一直住在哪里?”
自己住?
还是和其他人一起住?
还有刚才那个骑着电动车载着她的男生,他们两个是什么关系?
孟西岭故作镇定地看向她,试探着问:“刚才那个男生、你们很熟?”
夏黎桐偏要回避问题,偏要让他着急:“和你有什么关系?”
孟西岭并没有就此放弃,心平气和地解释:“我的意思是,如果你借住在他家的话,会不会太麻烦别人了?毕竟你现在需要人照顾,住在外人家里也不方便。”
外人?
小树怎么会是外人呢?
你这个傲慢的活菩萨才是外人呢!
夏黎桐冷哼了一声:“不是我住在他家,是他住在我家,我包-养了他。”
孟西岭:“……”
他的太阳穴又开始突突跳着疼了。
夏黎桐气人真的很有一套,铁了心地往死里气孟西岭:“他可不是外人,他喊我小桐,我喊他小树。还有,人家小树可是青春无限、充满活力的男大学生,不比你这个老男人强?”
孟西岭愣了一下:小树?他就是小树?
紧接着,他的心里就泛起了酸:关系可真是好啊,不仅做梦喊人家的名字,从美国回来也只愿意告诉他。
为什么小树就可以参与她的计划?小树就比他好那么多?还充满活力……是觉得他不行?
还不等他把心里这股酸劲泛完,夏黎桐就起身从凳子上站了起来,挺着肚子、大摇大摆地走出了包间。孟西岭不得不起身去追赶她。
到了一楼大厅,孟西岭去前台结账的时候,夏黎桐不慌不忙地围着饭店门口走了一圈,看到了一则贴在墙壁上的招聘启事,但她并没有拿出手机拍照。等孟西岭结完账,她已经默默地把上面印着的负责人的联系方式记在了心里。
孟西岭说要送她回家,但夏黎桐心里明白,他是想弄清楚她现在住在哪里,所以她说什么都不让他送。孟西岭无奈,只好说:“不让司机送,我自己送你回家。”
夏黎桐大惊失色:“可是你喝酒了呀!我、我我,”她气的说话都打颤了,“我们会被警察抓走的!”
孟西岭心累不已地解释:“我打车送你回家!”
夏黎桐:“……”
她感受到了,孟西岭今天是铁了心地要弄清楚她现在到底住在哪里。
随后,她认真想了想,感觉孟西岭这人吧,虽然没什么用,但还是可信的。她也实在是懒得和他继续纠缠,就松了口:“行吧。”
但是她并没有让出租车司机直接把车停在小区门口,而是将目的地定在了那座黄泉桥上。
下车的时候,孟西岭才恍然大悟:怪不得之前她经常会来这座桥。
步行回家的路上,夏黎桐一句话都没有说,懒得搭理孟西岭。直到走到了小区门口,她才客气又礼貌地说了句:“就送到这里吧,我可以自己回去,也希望您回去之后能管好您的嘴,我讨厌多嘴的人。”
她是在告诫他不要向任何人暴露她的住址。
孟西岭再度感受到了一股挫败感——在她眼中,他好像真的很没用——但他还是不死心地说了一句:“看着你家门我才能放心。”
夏黎桐毫不留情:“你放不放心跟我有什么关系?我有那个义务让你放心么?”
孟西岭:“……”
夏黎桐:“你要是敢跟上来,我就喊人,说你是变态尾随孕妇!”说完,她甩头就走。
孟西岭无计可施,只好按照要求止步于此,眼睁睁地看着她走进了小区。
夏黎桐真是被烦的要死,脸比夜色还要黑——男人这种东西,真是耽误事,只会影响她的美好心情。
到家后,她立即用微信把刚才那间饭店的位置和招聘负责人的手机号码给祁俊树发了过去:【就定在这里。现在他们正在招聘服务生,那个是联系人的电话。】
祁俊树还在上家教课,直到一个小时之后才回复:【不去医院了?】
夏黎桐:【医院不好进。】
这几个月以来,她一直在拖着陆靖,一边答应着、哄骗着他自己一定会割肝救他,一边故意拖延时间,慢慢地消耗着他的生命。她不断地给着他希望,又让他在希望中走进消亡。
时间拖得越久,陆靖就会越着急,越焦灼。人只要一焦灼,就会分心,就会丧失判断力。
现在的陆靖一定早就变成了一只热锅上的蚂蚁,迫切地想要一颗健康的肝脏来延续自己的生命。他想要活命,就只能听她的,只能对她言听计从。
现在陆家人也不知道她已经从美国回来了,只要她一通电话打过去,他们一定会主动提出见面的请求。
起初,她本打算将见面的地点定在她妈的私人医院里,这样观众看到的感受才最真实,但后来想了想,医院并不是一个可以随意出入的地方,拍摄也不方便,还有被她妈发现的风险——虽然她妈现在暂时定居在了西辅。
幸运的是,今天去的那家饭店给了她新的灵感。
祁俊树又回复:【什么时候动手?】
夏黎桐:【选个周五吧,周六日流量好,更容易引起舆论风暴。】
祁俊树:【好。】
一切安排妥当后,夏黎桐心满意足地放下了手机。洗完澡,她就钻进了被窝里,准备睡觉。
今天这一天的活动量可真是不小,对于一个身怀六甲的孕妇来说,着实消耗了不少精力。
夏黎桐几乎是脑袋一挨着枕头就感受到了困意,并且困意来势汹汹,她的意识很快就被睡意席卷了。
然而在突然间,她又猛然打了个机灵,瞬间睁大了眼睛,惊慌忙乱地将双手捂在了肚子上……怎么不动了?怎么一点也不动了?
就这么一个瞬间,她顿时有了种天塌下来的感觉,绝望、惊恐、不知所措,眼前一阵阵的发黑。
她浑身都变得僵硬了,连呼吸都变得困难了起来,窒息感渐渐浓郁。
就在她颤抖着手抓起手机,准备打120的时候,肚皮突然狠狠地挨了一脚。
又动了。
动静还不小。
还好好地活着。
夏黎桐如释重负地闭上眼睛,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一直在心头吊着的那口气也泄了下来,整个人都变软了,懒散又疲惫,像是被掏空了。
许久后,她的情绪才逐渐缓和了下来,紧接着一股火气直窜天灵盖:她觉得自己被无情地戏弄了一番!
调皮捣蛋的小东西!
与此同时,她的脑子里面突然冒出来了两个字:淘淘。
淘气包的淘。
小坏蛋淘淘。
但是很快,她又用力地晃了晃脑袋,试图把这两个字驱逐出脑海。
她不能给这个小家伙取名字,不然会对ta产生感情的。
她的路还长,不能被一个孩子羁绊。
……
两周时间转眼而过。
周五这天,夏黎桐特意起了个大早,却没化妆,顶着一双黑眼圈熬到了上午十一点,然后穿上了一条朴素廉价的黑色连衣裙,套了个洗的发白的加绒牛仔外套,挎着一只路边摊上买来的十五块钱一个的白色帆布包,踩着一双某宝上买来的不知名平底布鞋出了门。
为了让自己看起来更憔悴、落魄一些,她甚至连一口水都没喝,嘴唇都泛白起干皮了。
然而一走到小区门口,她就看到了孟西岭的奥迪a8。
半个月以来,孟西岭每天都会来,即便她不见他,他也要在小区门口守着,跟门神似的。
怎么着?开春的三月份不忙么?不用工作么?不用去公司看一眼么?天天无所事事地当门神?
虽说平时出门买个东西什么的,坐孟西岭的车很方便,但是她今天最不想看到的就是奥迪a8,会击碎她辛苦经营的落魄潦倒人设。
夏黎桐气恼地咬了咬牙,甩过脑袋不再看那辆车,径直朝着路边的公交车站走了过去。
孟西岭立即开着车追了上去,降下了车窗,奇怪地询问夏黎桐:“不上车么?”他也注意到了她苍白的面色和发青的眼圈,立即担忧了起来,“昨晚没睡好?吃饭了吗?哪里不舒服?”
“……”
真是啰嗦又麻烦。
夏黎桐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定下了脚步,面无表情地看着孟西岭,不容置疑地警告他:“我今天要去做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你最好不要出现在我面前,不然会影响我的计划。”
孟西岭很是意外,关切追问:“什么计划?你自己一个人去?不需要我陪你么?”
“……”
你可真是太把自己当回事儿了。
夏黎桐烦躁又无奈地叹了口气:“我今天必须去坐公交,如果你不放心,可以在后面悄悄地跟着我,但千万不能让别人看出来你认识我,你的奥迪太显眼了,会毁了我的计划!”越说她还越生气,说到最后,又开始骂骂咧咧,“你都不用工作么?一天到晚什么都不用干就开着奥迪闲逛?就显着你有钱了?呸!万恶的大财主!”
孟西岭:“……”
请知悉本书网址:www.bige7.com。笔趣阁手机版阅读:m.bige7.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