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擒龙一本正经地说:“我都不明白你说的到底是什么。你要告诉孙逸贤什么？你这几天怎么净说一些奇怪的话。余小姐，你要干什么？”

余笑凡看着车窗外，半晌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她叹了一口气，慢悠悠地说道:“我不过是想跟张立之做生意，我们说好了，要到美国去。你本来就不是真心要跟他们合作，你拿到了东西，放手好不好？”

沈擒龙觉得奇怪地扭头看看余笑凡:“你到底在说什么！我没有拿到什么呀？”

余笑凡这次扭头来看沈擒龙的脸，她问:“你真的没有拿到东西吗？你失手了吗？”

沈擒龙说:“余小姐，这儿没有别人，你干脆直说好了，你到底要干什么？”

余笑凡冷笑着说:“我已经说过了，我不过是要跟张立之做生意！你根本就不想跟他做什么房子生意，何苦还要搅我的事情！”

沈擒龙仔细看看余笑凡的表情，觉得她不像在说谎，沈擒龙也只好说:“余小姐，我真的不是故意跟你捣乱，我确实有事情要办。”

余笑凡生气地“哼”了一声，不再说话。

两个人又沉默下来，汽车很快到了余笑凡的家门前，余笑凡赌气下了车，把车门狠狠一摔。

沈擒龙心里沉甸甸的，他知道，余笑凡肯定已经掌握很多的秘密，余笑凡已经敏锐地察觉到，孙逸贤打死的乔伯春曾经在饭店跟自己碰过面。就是说，自己的身份和目的余笑凡已经完全掌握了。

但是，她会不会是特务呢？从最近余笑凡的表现来看，余笑凡又没有太危害自己的行为。为什么余笑凡极力要赶走自己呢？

沈擒龙回到自己的住处。失去了战友，没有机会接触情报，又跟上级失去了联系，现在又暴露了身份，各种事情，都让他有一种危机四伏的感觉。

沈擒龙把汽车放好，回到房间里，又想了一阵，早早脱衣睡下了。

到了半夜的时候，沈擒龙突然被一种心悸的感觉惊醒。他立刻跳起来，伸手从枕头下面抽出20响匣子枪，拨开了大小机头。然后，他轻轻穿上鞋，无声地下了床，轻巧地来到门口。

沈擒龙在门边侧耳细听，门外却悄无声息。沈擒龙打开房门，对外面黑漆漆的客厅说道:“出来吧！早就看见你了！”

外面没有一点儿反应。

沈擒龙说:“别躲了，早就知道你来了！”

那个被他说到早就被发觉的人，还是没有出现。

沈擒龙把20响匣子枪长长的枪管伸出房门，飞快地撩了一下，没有遇到什么袭击，于是他向旁边一闪，飞快地跳出房门。

就在这时，沈擒龙突然感到身后有一丝风声，他急忙转身，突然眼前猛地一亮，他的眼睛都被晃花了。但是，借着这突如其来的火光，沈擒龙还是看到，在他面前，一支跟他一模一样的20响的枪口，正对着他的脑门儿。

沈擒龙一把推开对方的枪口，生气地说:“干什么？吓死人不偿命啊？本来就心烦，万一我一生气，没开门，朝外面扫一梭子子弹，你现在就去见马克思去了！”

外面那个拿20响的人得意洋洋地晃进门来，伸手打开电灯。原来那个人就是回去送情报，多日不见的李骥。

李骥朝沈擒龙的床上猛地一倒，摊开四肢，舒舒服服地说:“你就吹吧，就凭你，还想发现我？我都到了外面了，你还不知道吧？”

沈擒龙鄙视地说:“就你那一身稀泥，还往我这么高级的床上躺？你赶紧起来！我还不知道你回来了，我早就看见你了！”

其实，这个办法还是李骥教给沈擒龙的，而且，这么说话，其实不是真正的侦察技术，而是东北小孩儿藏猫猫儿时候说的。

东北说的藏猫猫儿，就是捉迷藏的游戏。东北的小孩儿玩儿这种游戏的时候，经常会使用诈术，明明没有发现其他藏起来的小孩儿，却装模作样地说:“早就看见你了，出来吧！”

这种方法，比美国先进得多。美国控制了很多盟国，美国的盟国有很多跟中国军队直接冲突的战场。美国要到60年代，为了对付中国侦察兵的渗透行动，才会发明一种心理战术，他们让夜班哨兵不时突然大叫:“我发现你了，上来了，一个，两个，三个，四个！”希望用这种办法把中国侦察兵给骗出来。

其实，这种办法比中国小孩儿落后了100多年，早就没用了。

沈擒龙是跟李骥学来的闹着玩儿的办法，现在他给李骥用上，李骥当然不吃他那套。两个人哈哈大笑一阵，然后都躺在床上。自己的兄弟和最好的助手回来了，到了这时，沈擒龙心里才真正轻松下来。

沈擒龙问:“怎么才回来？”

“唉，破事儿太多。那边得汇报，又协调一下别的侦察部队。这边的战场也不好过。国民党这些小子太怕死，每天晚上开枪开炮的，封锁战场，有好几批人都没过来。今天晚上我趁着别人要过，自己偷偷从侧面过来了。”

然后，李骥又问:“怎么样，事儿顺当吗？”

沈擒龙于是把最近的事情都说了一遍，然后说:“现在有点儿麻烦。这个余笑凡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好像已经知道咱们的事情了，又不知道她要干什么。你回来了就好了，你暗中侦察她一下。这个人不简单。”

李骥说:“不就是个小丫头片子吗？你还怕了她了！找个机会，宰了算了！”

“唉，她又不算敌人，宰她干什么！再说，咱们不是怕打草惊蛇吗？只要再过几天，把张立之的城防图弄到手，管他们干什么，咱们只管走人就是了！”

李骥又说:“那个孙逸贤可够讨厌的，干掉他怎么样？”

沈擒龙说:“你又来了，咱们不是说好了，这次咱们是武戏文唱，弄到城防图就完了。他跟城工部的事情，咱们不必过问。过了这几天，解放军一进城，还不收拾他？用得着咱们费事吗？”

“他要是真碍咱们的事呢？”

“先试试文的，要是他真讨厌，再请他吃黑枣儿！”

沈擒龙有了李骥这样的帮手，一下子轻松起来。他们两个决定甩开膀子大干，如果有机会，就潜入张立之的家里或者是办公室，把保险柜撬开，对城防图进行拍照。

首先，沈擒龙需要了解到，张立之把城防图放在什么地方。现在天津全城的工事都修建得差不多了，张立之为了保险，一般不再把城防图带着到处走，也就不放在办公室里。那么，沈擒龙以前掌握的关于张立之办公室的情报就已经过期，他需要重新了解张立之家里的情况了。

这对于沈擒龙来说是个新问题。他以前去张立之家里的次数有限，只是大概了解张立之家的格局。现在，他需要进一步了解张立之家的情况，尤其是需要知道张立之家的保险柜是什么型号，怎么打开。

于是，沈擒龙以张立之的工作已经完成，现在有时间研究收购天津全城的房产的名义增加了跟张立之接触的时间和次数。没想到，孙逸贤也跟着增加了到张立之家的次数，差不多沈擒龙来的时候，孙逸贤也就会时刻不离地到张立之家来。

而且，沈擒龙发现，孙逸贤这个家伙也不是完全的鲁莽之辈。他从来不是自己出门，他总是带着一个司机。那个司机膀大腰粗，一脸横肉，身上带着长长的子弹带，带着一把大号的美国左轮手枪。这个家伙不只是司机这么简单，他还是孙逸贤的保镖。大概孙逸贤也知道自己干尽了坏事，仇人太多，所以随时带着人保住自己的狗命。沈擒龙要神不知鬼不觉地干掉孙逸贤，也是有一定的难度的。

而且，这个司机居然不怕冷，这么冷的冬天，无论孙逸贤在张立之家呆多长时间，他都在外面等着，有时开车转悠，有时在院子里边来回走。他这么走来走去的，对李骥潜入张立之家十分不利。

沈擒龙到张立之家次数增加的同时，余笑凡也更多地到张立之家来了。沈擒龙再次发现，张立之对跟沈擒龙和孙逸贤合伙收购房子的事情，再次摇摆不定起来，显得很不热心，甚至已经开始拒绝沈擒龙了。

沈擒龙明白，这肯定是余笑凡在背后捣鬼。沈擒龙始终不知道余笑凡到底是什么意思，他觉得，余笑凡一反平时对自己君子之交淡如刷锅水的冷淡表情，对自己笑的次数明显增多。但是，她越笑，就越证明她心里有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