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到了6年之后，被老鸨认为奇货可居的另外一个女孩儿到了被公开拍卖的时候，整个妓院都忙作一团，余笑凡也被支使着做打杂儿。于是她趁乱偷了几件首饰，溜出了妓院。

可是，一个那么漂亮的小女孩儿，在那么混乱的上海，举目无亲，会遇到什么危险，可想而知。余笑凡很快遇到了一个年轻男子，这又是一个专门拐卖女孩儿的骗子。幸好余笑凡这时已经知道了江湖险恶，随时加着小心。最后她不但没有被那个骗子卖掉，反而把骗子的财物都席卷一空逃跑了。

这样的事情又发生了两次，到第三次的时候，那个被骗的骗子的事情被人报告了一个团伙的老大，这个团伙的老大顿觉余笑凡是一个天才，想尽办法，要收余笑凡为徒。

余笑凡说:“最后，我就又成了雁班子插天飞的徒弟。插天飞，你懂吗？”

沈擒龙听得目瞪口呆。

本来沈擒龙和李骥以为余笑凡是花女朋友钱的海斗，这是江湖黑话，意思是那种假充阔人家小姐的大姑娘。这种小偷既专门以收公子哥儿送给女朋友的礼物生活，又能借着公子哥儿的掩护，偷盗商家的贵重首饰或者名贵服装。这是小偷当中技术很高的一种。

没想到，余笑凡居然还有这么高深的背景。

沈擒龙急忙说:“我懂！”

所谓的雁班子，是一种几十人的组织严密的大型骗人组织。这种组织平时隐藏极深，如果出现，就专门以高官显宦，豪商巨贾的形态示人。他们行骗的对象，也不是普通老百姓，而是高官或者富商。

明朝时候冒充锦衣卫逮捕官员，清朝时候以钦差大臣巡视地方的名义占据一个地区，然后把所到之处的财物席卷一空，那些行为，就是这种雁班子行骗的惯伎。

如果这些人的行骗目标是富商，那么这些雁班子肯定是以巨商的面目出现，以做大生意的名义，把前来合伙的商人的亿万财产骗走。

当然，到了现在这个时代，那些以到中国来投资几亿元的名义，骗得省长市长团团转的国际诈骗集团，也是这种手法的典型体现。

总之这些所谓的雁班子，行骗技术高超，组织严密，收获巨大，绝非一般的小骗子可比。而雁班子的指挥者，就是叫做插天飞的，第一要相貌好，第二要谈吐好，第三要博学多才，还要对于政界的人事全要了如指掌。

其实如果从这个角度上来说，沈擒龙自己就是个最顶尖的插天飞。那个行骗的组织的严密还能超过侦察兵的？

余笑凡接着说，这样，她又被骗子们带去，又被训练了两年。后来她跟着师傅出去行骗，又过了两年。最后，等到师傅病死了，其他师兄弟们或者是各自另立山头，或者是退休回家，组织解散，她才脱离了那些人。

沈擒龙急忙问:“那你怎么不回家呀！你爸爸妈妈，我爸我妈，都在家里等着你呢！”

余笑凡说:“等到我回了家，爸妈早就不在了。”

沈擒龙知道，余笑凡的妈妈在她被拐走之后5年的时候就因为思念女儿，一病不起。又过了几年，她爸爸也病死了。如果余笑凡能够早点回来，也许还能见到爸爸。

沈擒龙说:“那你怎么不去我家呀！我爸妈还常念叨你呢！那年你要是不丢，你上学的学费都准备好了。”

余笑凡用一块精致的丝绸手绢擦了擦眼泪说:“我那有脸见大爷大娘啊！我当过婊子，又当过骗子，怎么好意思见他们，怎么见你啊！”

沈擒龙生气地说:“你这叫什么话呀，你是这个吃人的社会害的，怎么能怪你呢！这种社会，还有鬼子侵略咱们，老百姓根本就没法活，我们怎么能怪你这么个小孩儿呢！”

余笑凡心里一热，但是马上又低下头去:“我还杀过人。”

“杀人？！你杀谁了？”

“就是那个把我拐去卖了的骗子。我后来让师傅找到他们，把他们杀了。我见到这种人，不是把他们的钱抢光，就是杀了他们。”

“杀了几个？”

“3个。”

沈擒龙不以为然地说:“才3个，不值一提。”

这次轮到余笑凡惊讶了:“怎么你也杀过人吗？”

“我是战斗部队，没杀过一万，也有八千了。”

沈擒龙是侦察兵，专门执行特殊任务，他是小部队作战的专家，随身总是带着两支当时中国最先进的武器连发20响和驳壳枪，8年抗战，他杀的鬼子当然少不了。

但是余笑凡还是知道在这个社会上，自己这种人在别人眼里的地位，她深深地感到自惭形秽，在沈擒龙面前不敢抬头。

沈擒龙替余笑凡擦了一下流下来的眼泪，觉得奇怪地问道:“那，你怎么又叫余笑凡了呢？你不是姓林吗？”

余笑凡主说:“我不能回家，也就接着干这行儿。我总觉得那些当官的和那些有钱人都又贪婪，又愚蠢，十分可笑，所以才叫这个嘲笑他们的名字。余就是我，余笑凡，就是我嘲笑这些凡人的意思。”

沈擒龙点点头，看来，余笑凡对自己的智力是十分自负的。

沈擒龙问:“那，你现在就这么生活了？你始终在天津吗？”

余笑凡说:“不是，我干我们这行儿的，那儿都走，不在一个地方长呆着。不过我一般都在北方，实在想家了，想你了，就偷偷到你家门外看看。我知道，你不在家，他们都说你去当特务了，我就是不信。我觉得，你肯定不是那种人。”

沈擒龙笑了起来:“我卢沟桥事变那年就当八路军去了。我在手枪队，所以能经常回家。你要是在家，早就见到我了。你真是小心眼儿，跟小时候一样。”

余笑凡一下子想起两个人从前在一起玩耍的样子，不禁露出甜蜜的笑容。可是，她立刻又想到现在两个人的差距，立刻又悲从中来，眼泪又止不住了。

沈擒龙替余笑凡擦掉眼泪，忽然想到，这次余笑凡是真的害了自己了。

请知悉本网：https://www.bqg70.com。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g70.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