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县委书记不由分说,还是拉着沈擒龙和潜伏下来的特务见了面。
特务看到,这个《东北日报》的记者穿着一身又肥又大的黑棉袄,围着一个比拉车的马脖子上的套包还粗的围脖,眼睛上扣着一对厚厚的二饼,十足一个书呆子。
赵介夫也没太在意,他还是一副热情的老革命的样子,和沈擒龙握手。
沈擒龙于是说:“我是《东北日报》的记者,你们书记极力向我推荐你,说你是抗大来的老革命,政策水平高,咱们这个地区属你的工作做得好,所以我想采访你一下。”
赵介夫真不好意思了。
一个特务,比所有的干部工作都好,还要发动整个解放区的人向他学习,这也不象话呀!
这时候,赵介夫真有心投奔光明了。要是他踏踏实实,勤勤恳恳工作,是不是也能成为东北人民政府的什么重要人物?
才来几天,就当了县政府的科长,现在又成了全解放区学习的模范,这样发展下去,那还了得?
不过,说实在的,赵介夫真是在抗大学习过的,他确实比这些新提拔起来的干部对党的政策知道得更多。
尽管赵介夫故意捣乱,总是想方设法拖延给部队的物资供应,但是不可否认,他的头脑反应速度,他的工作能力,是比一般的干部强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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治世重德不重才,乱世重才不重德,这时有能力的人确实容易脱颖而出。
其实这时刘亚楼才37岁,已经是东北民主联军的参谋长了。其他几个纵队司令员,梁兴初等等,也才30多岁。纵队,就是后来的军,纵队司令员就是军长,就是将军。
真是自古英雄出少年,20几岁当师长,30几岁当将军。
那个时代,不讲年龄,学历,不讲财产,不讲社会关系,只要个人有能力,就会如雄鹰一般展翅高飞。
不过,相对来说,有些人就吃了大亏。
有一个故事,50年代,有一个战士要复员回家,来送他的人大尉、大校之类的军官都是小人物,光是将军就有十几个。但是所有人都在等着最后一个重要人物出场。
又过了一阵,一个人一边扣着衣扣一边急匆匆地从国防部的会场跑出来,这个人就是这个战士的老战友――聂荣臻元帅!
原来,这个复员的战士从红军时期就当炊事班长,这些将军都是他亲手送出去的兵。聂荣臻元帅从南昌起义时候就带着这个老兵,到了建国之后,他还是个班长。
当然,中间也有很多战友要提拔他,可是他说他指挥不了一个连,还是安心当一个炊事班长比较好。这样,到了部队有年龄限制的时候,他只能回家当农民了。
这就是人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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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沈擒龙就热心地采访赵介夫,对他的工作进行全面报导。
一方面,沈擒龙得知道他是怎么和国民党那边联系的,要找到他的交通员,破获整个交通线,一方面,国民党特务一般都同时负有情报、暗杀、策反的多种任务,万一让他对梁兴初来一个暗杀,不是策反,那就坏事了。
而这时,沈擒龙就让李骥火速赶到乌拉街,调查一下那个介绍赵介夫到10纵司令部当科长的干部是个什么来历。
李骥朝梁兴初要了一辆汽车,马不停蹄地赶到乌拉街,找到了那个抗大出来的干部。那个干部也是县委书记,现在也忙得很,不是太有时间接待李骥。
李骥装出热情的样子说道:“你还记得马宁同志吧?他在我们那儿工作得很好!东北局准备调动他的工作,到哈尔滨去,找你了解一下他的情况。”
那个书记得意地说:“那是我的老同学,我们可是抗大来的老革命,那还错得了?”
“你们早认识啦?”
“其实也不是,有一天我到舒兰开会,正好他也来参加另外一个会议,在招待所遇上的。我们两个一聊,感情我们两个都是抗大的!”
“后来呢?你就推荐他了?”
“不是,他说,他的组织关系在来东北时候丢了,现在只是个普通的工作人员,我就挺替他不值的,就给了他一张空白的介绍信,让他自己把情况填一下。他现在在德惠是什么职务?比原来高吗?”
李骥生气地说:“他现在在九台!”
“他调到九台工作啦?”
“什么他调到九台工作了,他拿着你的信就跑到九台了,说是你推荐他当科长!”
那位书记愣了一下,点点头说:“那比他原来的级别还是低了。”
李骥气得想给他一巴掌:“你知道他是谁啊,就他级别低了!你了解他吗?”
那个书记也生气了:“你这个同志,你以为我是什么人,是一个马大哈吗?我问过他了,他对抗大的事情了解得非常详细,根本不是骗子!”
“了解抗大就是老革命?就不是老反革命?!”
书记真生气了:“你这个同志,请你说话注意一点,你怎么能对老革命这么说呢!”
李骥一个嘴巴抽过去,把那个比他高3级的干部打飞出去。
县委书记的警卫员立刻拔出枪对准李骥喝道:“举起手来!你敢动一下,我枪毙了你!”
李骥飞起一脚,把那个警卫员也踢飞出去,给李骥开车的战士可吓坏了。
李骥冲到县委书记面前,正要再踹他几脚,但是忽然又奸笑起来,他把那个满地找牙的县委书记拎起来,把他的胳膊拧到身后,然后把他摁到汽车上,对司机说:“到社会部!”
司机一想,也对,他都跟特务合伙欺骗组织了,可不是得交给社会部关押吗?谁知道他是不是特务啊?万一他也是个老反革命呢?
李骥没有沈擒龙管着,终于做了一件痛快的事情,一路上都在乐。他又到了德惠,打听马宁同志在这儿是什么职务,是高了是低了。
到了这儿,所有人都不知道有一个叫马宁的同志。这下李骥愣了,马宁同志的职务未免给定得太低了吧!连县委书记都不知道他吗?
李骥急了,让县委书记放下一切工作,在全县政府打听有没有人知道马宁同志。到了下午的时候,一个乡长进来报告说,他们乡有一个文书叫马宁,现在已经不知去向很长时间了。
李骥马上拉着他问道:“快说说,那个马宁长什么样?”
李骥是怕万一真的有一个叫马宁的同志,突然失踪,这意味着什么?
乡长说:“这不是才解放了不长时间嘛,急需工作人员,我们就贴出布告,要求所有认识字的人到乡政府报到,好挑选工作人员。
马宁就来报到,他说他以前是咱们部队上的文书,回家探亲的时候,跟部队失散了。用了一下,工作上非常能干。”
李骥急忙说:“长什么样,多高?”
乡长比划了一下说:“这么高吧,瘦长脸,平时不怎么有笑容。”
李骥明白了,马宁同志没失踪,没遇害。
乡长接着又说:“后来,他到舒兰开会,就是学习土改经验的会议,完了就再也没消息了,我们以为他遇到坏人了,可是人家说他开会去了,会没开完,就收拾东西走了。”
李骥心想,要是我能当科长,我也不跟着一帮乡巴佬接着开什么给农民分粮食的破会了!
李骥和那个司机轮班开车,连夜赶回来,把事情的经过向沈擒龙报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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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擒龙听李骥把事情的经过一说,也就明白过来,但是他还是问道:“那个县委书记呢?你就这么直接问他了,万一他要是特务呢?你肯定他只是受到特务利用吗?”
李骥大包大揽地说:“不怕,我办事你还不了解吗?那是肯定保险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