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等到傍晚放饭的间隙,阿绛蹑手蹑脚地躲在柴堆后面弯腰探看,确认众人已纷纷离帐去领餐食,于是赶紧潜进宫女大营,帮施霓偷了身尺寸大致合适的宫女衣装来。
梁人的衣着配饰大多质朴素雅,颜色也净淡,而西凉的纱质轻裙衫却是极其富丽浓艳的风格,施霓担心若着她自己的衣饰偷溜去洗澡,恐会因衣衫亮眼引人注意,故而才有叫阿绛去偷宫女衣装这一举动。
迅速将外衣换好后,为了谨慎起见,施霓又将发鬟照着梁人的梳髻样式来仿模。
她没什么别的本事,除了擅舞乐外,也就一双会挽各种鬟髻的巧手还算能入得了行家的眼。
一切收拾完毕,阿绛边把野径溪池的方位向施霓仔细告知,一边又忍不住地在旁诚心赞叹。
“姑娘五官浓艳,原本以为着大梁的清丽衣裙会有违异,却不想浓淡相衬,这般相宜。依阿绛看,姑娘就是妥妥的美人架,穿婢女衣裙都这方明艳,更别说到时到了上京城,衣着他们大梁的冗繁华服了。”
施霓看她眼睛放光的样子,心有会意地说道:“那等到了上京城,我也给阿绛置办一身新行头,就选他们大梁时下最新的衣样,如何?”
小姑娘自然没有不爱漂亮的,闻言后,阿绛忙捣蒜一般地点点头,接着又笑着眯起眼凑过来跟施霓撒娇。
“姑娘真好,阿绛以后要永远跟着姑娘,去哪都不离开。”
看阿绛天真的模样,施霓心头微微叹息了一声。
她自己都是身不由己,前路未定,阿绛忠心跟着她,未必是最好的选择。
……
有阿绛提前摸清了线路,施霓一路上还算畅通,可就是即将出营时,不巧被一巡逻兵撞见。
施霓赶紧转过身去将脸藏住,当即只觉背后一凉,紧张得连心脏都要跳出来了。
不过幸好,见她穿着大梁宫女的衣服,那巡逻兵很快松了警惕,只瞅了两眼便寻以为常地继续往前走了。
而施霓却惊魂未定,僵在原地,被吓出一身的冷汗。
之后,施霓照着阿绛描述的路线,一直沿着林间小路往前走,可经过方才那一吓,她忽的记不清阿绛说的,在最后一个岔口,究竟是要往左边转还是往右边转。
她蹙眉纠结了半响,就听右边那条小道上正传来几声乌鸦的诡异叫响,施霓有点害怕,下意识觉得阿绛应该说的是左边,于是她提着裙摆,不再犹豫地直直朝着左边继续奔去。
……
水源清澈,野径悠然。
到达目的地时,施霓几分诧异,完全没想到这里的环境会这般好。
原本她听阿绛所说,军营里的婢女们常来这里浴洗,便觉得这溪池既已被人为所用,环境大约不会归真天然。
可眼下之景,翠绿盎然,湍水静淌,岸边不远处还有几个正拔的野花树正散着飘然香味。
总之,入目一切都大大超过施霓的先前预期。
于是她满心欢喜,很快将外衣褪落,叠好放在岸边,之后裸足淌着水,小心往溪水里走去。
身子浸湿,水温也是偏凉的,施霓适应了一会顿觉舒爽,又抬手捧着水从上往肩窝处浇。
在营中憋闷久了,此刻真是罕少的惬意时光。
眼见着夜间安静,这里又人迹罕至,于是施霓想了想,便打算解了身上的里衣系带,贴肤洗得更彻底些。
而且这溪水这样清澈舒凉,总觉隔一层衣物只能感受出五分,实在可惜。
她单手去解,白皙迎月光透亮的脖颈随之轻仰起,皓腕如霜雪般的柔嫩。
只是浸了水的带子有点难解,施霓无奈只得低下头认真去弄,之后费了好半天劲才终于解开两个扣带,香肩锁骨也随着曝露在外,莹白似雪。
暗夜里,她无疑是最惹眼的那抹白,甚至比皎皎月色还迷人乱眼。
眼见就快完全解除衣物阻隔,施霓舒眉松了一口气,可她这口气还没喘回来,身后却忽的响起一阵剧烈水流四溅的声音,好似是有人从水面钻出。
这里居然还有别人吗?
施霓心惊了一瞬没来得及反应,脖颈就被人用锋利匕首从后用力抵住。
“谁?”
一道陌生又格外沉闷的声音倏忽传进施霓耳里,明显戒备的语气,叫她霎那间觉察出危险。
对方是男子,可眼下,施霓已经没有心思去在意,自己此刻衣衫不整将近半裸的状态,也不敢斥责他为何这般无礼,竟直接伸手箍紧在她的腰身上,贴合紧实。
她根本一动不敢动,此时脖子上横着的那把匕首,已经轻微地磨过她的肌肤表层。
很明显,只要对方愿意,他可以轻易将她的性命结束。
“别……别杀我。”
施霓克制不住地声音发抖,她从来都是一个惜命的人,如若不然,她为何要忍下在西凉王宫寄人篱下的酸楚,以及被当作礼物献送大梁所受的羞辱。
从始至终,她只是想好好活着。
见身后那人并没有将匕首再进一步,施霓仿若看到生机,紧绷的神经稍稍松懈,脑子也开始迅速飞转。
难道遇到了山匪……施霓强迫自己镇定,看着此处的确左右环着山,便觉自己的猜测大概有七分的把握。
她正想试探与他商量,自己愿意把身上所带的所有首饰全部留给他,只求对方能饶她性命。
可话还没说出口,却被对方揽着肩直接转过了身,匕首位置不变,肌肤稍稍觉得刺痛。
施霓灵犀一动,突然就想起自己以前所看的那些江湖话本,知道打家劫舍的人最不想被人看清真实面容,不然就会被杀人灭口,于是在转身的同时,她很识趣地闭上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