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德海说道:“前些日子皇后娘娘赏了砚台,殿下说爱用旧的,便没有换上,殿下可是要换?”
赵珣摇头:“不必。”
李德海便没把这件小插曲当回事,只是赵珣写了两个字后,问道:“库里可有铜雀瓦砚?”
李德海仔细思索了一下,小心答道:“皇后娘娘赏太子殿下的倒是铜雀台砚……”
李德海以为赵珣在估量皇后对他的态度,忍不住说了句:“殿下不必在意,皇后娘娘一贯是那个性子。”
赵珣却哂然一笑。
李德海瞧了半天,也不知道赵珣在笑什么。
几日后,就是赵珣的生日。他先是去皇后的坤宁宫中略坐了会,赵珣察言观色,见皇后神色倦倦,坐了一刻钟,便起身告退。
他离开坤宁宫后,直往长春宫走去。
一路春风拂面,他脚步匆匆。
来到长春宫宫门前,赵珣抬头望见朱墙翠瓦,方才的兴冲冲忽然间冷凝下来。
长春宫的朱墙翠瓦总让他想起行宫里阴暗逼仄的小屋。
那时候,他和黄嬷嬷在行宫东躲西藏,兰妃母女就在长春宫中金尊玉贵。
赵蘅玉不是他的姐姐。
是他多年来,念着、想着、恨着的那个人。
走进长春宫的时候,赵珣已经收敛好了神色,没有多余的高兴,也没有隐藏不住的愤恨。
嘉贵人安排了一桌席面,就嘉贵人自己、赵珣和赵蘅玉三人一桌。
禾青端上一碗长寿面,她笑着说:“殿下尝尝,这是嘉贵人亲手做的。”
赵珣挑了一筷子,慢吞吞吃了一口,他放下筷子:“多谢贵人。”
他忽然看向了赵蘅玉:“前几年都是阿姐为我做的长寿面,”他带着笑意,像是在打趣,目光却是冷冷的,“今年阿姐懒了,莫不是备嫁太过劳神?”
赵蘅玉手中筷子一抖,她抬起眼,赵珣正在看着她的一举一动,她不确定方才的颤抖有没有逃过赵珣的眼睛。
过去五年,每到赵珣的生日,赵蘅玉都是要亲自下厨煮一碗长寿面的。
最开始的时候,她煮面不过是小孩的胡闹,有时候煮成了面糊糊,有时候咸得让人直皱眉,但每次赵珣都毫不嫌弃,他眉头拧得再重,也要吃完赵蘅玉的面,然后露出微笑:“多谢阿姐。”
赵蘅玉很难想象那时候的赵珣不是出自真心。
或许,是有什么事发生了变化,难道是他在皇后身边遇到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
“阿姐?”
见赵蘅玉走神,赵珣忍不住唤了她一声。
赵蘅玉回神,笑了笑:“我长大了,阿珣也长大了,今后我要嫁入侯府为妇,阿珣也会有自己的妻子,阿珣等着吃媳妇煮的面好了,就让阿姐犯一回懒。”
赵珣挑着长寿面,手指一用力,面条便悉数落入汤水里。
嘉贵人不知道他们姐弟之间的暗涌,忽然叫道:“阿珣,你的长寿面断了!”
这不是一件吉利的事,赵珣似乎被这不详的预兆扰了心神,他挤出了笑,又像是要发怒,最后,他慢条斯理放下了筷子,嘴边依旧带着笑意,自责道:“好好的生日,让我弄糟了。”
嘉贵人笑着说道:“也是我听信了那些无聊的讲究,不过是一碗面,你年纪小小的,怎么也信了?”
赵珣便也笑了起来,方才他的不快似乎根本没有被人察觉。
只有赵蘅玉垂下了眼睛,她感到气氛凝滞得像是透不够气来。
方才的一瞬间,她像是透过赵珣的假面,第一次窥视到他的内心。
冷漠又易怒,截然不同的赵珣。
她不知道方才的话为何惹到赵珣了。
没滋没味的一餐饭吃完,赵蘅玉等着赵珣寻一个不容拒绝的理由告辞——一如他从前总是做的那样。
跳出姐弟情深的局限,赵蘅玉忽然看清了许多东西。
赵珣从前原来是绞尽脑汁想着理由逃离长春宫的。
赵蘅玉等着,但赵珣却没有走,而是跟着她和嘉贵人在明间坐下闲聊,嘉贵人怀着身子,容易困倦,不到一刻钟就回了寝屋,留下赵蘅玉和赵珣两人四眼相对。
赵蘅玉静默了片刻,问道:“课业不紧么?兵部也没有差事?”
赵珣抬起眼睛望了赵蘅玉,而后笑笑:“今日闲下来了。”
赵蘅玉感到和赵珣同处一室分外煎熬,往常总是她说得多,赵珣听得多,现在她不知和赵珣说什么,赵珣也不起话头。
煎熬地坐了一会儿,赵蘅玉没话找话地问道:“去坤宁宫了没?”
赵珣说:“自然是先去了坤宁宫。”
说完这一句,又是没人说话。
赵蘅玉总觉得,赵珣似乎在等着什么。
赵蘅玉猜不透,索性说道:“阿珣,已经不早了。”
赵珣笑着看着她:“原来,从方才开始,阿姐就是在赶我走?”
赵蘅玉道:“我……”
赵珣问道:“阿姐有什么话要说么?有什么东西要给……”
赵蘅玉正在听,赵珣却止住不说了。
赵蘅玉犹豫了一下,以为赵珣在等她的祝词,她便说道:“阿珣要顺遂平安,知足长乐。”
赵珣皱了眉:“知足常乐?”
赵蘅玉审视着他:“阿珣不想知足?阿珣想要什么?”
赵珣笑道:“阿姐觉得我不够知足常乐吗?在阿姐眼中,难不成我是贪得无厌的人?”
赵蘅玉勉强一笑:“我就随口一说。”
赵珣顿了一下,问道:“阿姐没有旁的事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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