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蘅玉望着不远处逆光矗立着的赵珣。
她强忍着心里的抗拒和恐惧走了过去,她伸手去触碰赵珣的肩,却是赵珣吓到一般,极快地往后避让了一下。
赵蘅玉缓缓松口气,不知是不是心底藏了事,方才迎着赵珣的目光,赵蘅玉很难像从前一般随意对待他。
“阿姐莫不是怀疑我了?”
赵珣再度开口问。
赵蘅玉当然是怀疑了赵珣,她甚至疑心赵珣此番就是来帮皇后等人查看嘉贵人怀的是男是女。
这样似乎又太看低了赵珣,然而赵蘅玉已经看不明白赵珣的为人,自然不会对他的品性寄予太多希望。
赵蘅玉飞快思索,要怎样将赵珣糊弄过去。
她脸上露出慌乱的神色,赵珣眉头更深,隐约有股暴戾。
赵蘅玉咬唇,眼尾似乎沾染着雾气:“我担心阿珣为难。”
赵珣怔忪。
赵蘅玉说:“你见了母妃,皇后的人询问你,你该怎么说?这些时候,你不该来的,我知道,你在皇后那边太苦了,当初、若是当初你能一直留在长春宫……”
话没说完,赵蘅玉已经有些哽咽了。
赵珣望着赵蘅玉哭泣,又一次失控的感觉奔袭而来,他分不清是厌恶还是怜惜。他安慰人的本领竟一下子忘了个干净,他干巴巴地说道:“别哭了。”
赵蘅玉却像是有了说不尽的委屈,用帕子捂着脸,边哭边走了。
赵珣站了好久,没有上前也没有离开。
转眼大半年过去,嘉贵人临盆在即,长春宫宫人都紧张不已,偏偏这个时候,皇帝病了。
皇帝这一病,更为长春宫添上几许惶恐。长春宫人期待着嘉贵人的这一胎,盼望着一个皇子给他们带来好前程,可若皇帝一旦无常,这皇子就是长春宫的催命符。
皇后一族地位稳固,太子正当壮年,可想而知,得罪了皇后的长春宫将来会是什么光景。
隐隐约约的,赵蘅玉都发现,宫里的人对她的态度,似乎没有从前那般热络。
这日,皇后以为皇帝祈福为名,携宫妃前往护国寺祈福,身怀六甲的嘉贵人也赫然在名册里。
赵蘅玉便明白,皇后仍旧没有准备放过她们母女。
只是如今形势逼人,嘉贵人和赵蘅玉不得不从。
赵蘅玉随嘉贵人一行来到护国寺,安顿好住处,赵蘅玉带着花钿往这清幽梵刹里转了一圈,花钿说道:“公主,奴婢听说护国寺里有一个少年和尚,卦象算得很准,公主若碰见了,可让他算一算公主的姻缘。”
赵蘅玉笑道:“什么少年和尚,说得不伦不类的,你是说小沙弥?”
花钿思索了一下:“应当是吧,听人说他法号觉慧。”
主仆两人没走多久,果真看见一个小少年支着摊子在寺外给人算卦,花钿合掌,问道:“师父就是觉慧大师?”
少年撩起眼皮望了她们二人一眼:“算姻缘?”
花钿望了赵蘅玉一眼,眼中带着惊喜:“正是正是。”
少年掐算一会儿,说道:“这位施主身份贵重,却似无根之木,于姻缘上,夫君强势,旁人看是风光无限,实则心中凄苦,须知柔能克刚、遇强易折,如此,才能得见另一番天地。”
赵蘅玉听了,心中一惊,这觉慧说的人,怎么半点都不像斐文若?
花钿忍不住问了:“风光无限?难道能比我家小姐现在更好?”
少年说:“凤命,贵不可言。”
赵蘅玉面色一变,打断了他:“荒谬!”
花钿也道:“胡说八道,你可知道我家小姐是谁?”
赵蘅玉已经不想在这听这少年胡言乱语,只是心底有些不安,她问道:“你知道我要嫁入谁家?”
少年微微阖眼:“东直门北街的侯府。”
赵蘅玉紧绷的肩松懈下来,这少年说的依旧是永安侯府。
花钿察觉到少年话中的相悖之处,她低声道:“你这小沙弥好大的胆子,你又说我家小姐有凤命,又说她要嫁侯府,你……”
那少年顿时惊慌失措:“我可没那样说,那侯府公子怎么可能做皇……”
花钿不依不饶:“你明明这样说了。”
赵蘅玉被吵得脑瓜子疼,她叹口气,说道:“花钿,走吧。”
花钿只得作罢。
赵蘅玉才转身,却见赵珣竟然站在不远处,他倚着树望向这边,似乎停了很久。
赵蘅玉心中一紧,她知道赵珣从来不是无聊之人,无用的事他从不做,现在他在边上听了这许久是在做什么?
当真对她的姻缘感兴趣?还是在憋着要使什么坏?
见赵蘅玉看了过来,赵珣走到摊子前,往桌上抛了一块银锭,他道:“继续说,我阿姐的命定之人。”
少年笑嘻嘻将银锭子咬了咬,说道:“这位女施主的命定之人会从黄河中浮出来,怀抱河图洛书,此乃圣人显灵……”
越说越离谱了,赵蘅玉无奈地和花钿对望一眼,赵珣也脸色一沉,似乎因为他付钱问了少年,这让他看起来很傻。
几步之隔,有僧人走了过来,他慈眉善目,望着少年:“你又在招摇撞骗。”
少年极快地将摊子收了:“觉慧大师,我有事先走了。”
说完,他一溜烟地跑了。
真正的觉慧看起来有二十来岁,他道一声阿弥陀佛,说道:“施主,出家之人不算卦,你们被他骗了。”
赵蘅玉偷偷望了一眼赵珣,总觉得他面色更黑了。
赵蘅玉回到嘉贵人身边,母女两人一同往佛殿上香。
佛香袅袅,赵蘅玉从佛殿出来,只觉衣袖都沾染着丝丝缕缕的檀香,她扶嘉贵人跨过门槛时,发觉对面有人在瞧她。
男子红衣革带,腰间佩刀,面容算得上英武,却有种暴戾淫邪之色萦绕眉间,他望着赵蘅玉眯了眯眼。
赵蘅玉不由得往后避了一避,她皱眉,扶着嘉贵人快步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