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将阑方才满脑子都在拼命思考如何认错解释,龟裂声一直响个不停,竟然慢慢习惯,不知不觉间放松警惕。
晏将阑认错认得口干舌燥,还讨好地说了一堆话,竟然半点效果都没有。
盛无灼那厮,果然还在生气!
盛宗主深藏眼底的怒火几乎要把屋顶给掀翻了,面上却依然装得不动声色,好像早已原谅他。
晏将阑跑得飞快,小辫子都被盛焦那逐渐爆发出来的怒意给激得竖起来。
但这次盛焦却不再由着他逃,手中一直飘着的缚绫瞬间崩成一条线,“咻”地一声宛如离弦的箭缠到晏将阑身上。
晏将阑瞳孔一缩,瞬间祭出春雨剑,“锵锵”两声斩去缚绫。
盛焦冷然起身。
“冷静。”晏将阑后背靠在雕花木门上,警惕地瞳孔直颤,“我将前因后果都同你说了,苦衷、理由一应具有,盛宗主奉公守正,就算是犯人也该看‘证据’再量刑吧。”
盛焦漠然道:“我可以不做獬豸宗宗主。”
晏将阑:“?”
宁愿不做獬豸宗宗主,也要和他算总账?
晏将阑哆嗦着道:“天道大人,你要不要听听看自己在讲什么?”
天道大人不想听,眼睛眨也不眨地继续催动缚绫呼啸而来。
晏将阑哪里肯束手就擒,春雨剑剑意猛地四溢,化为护身结界挡在周身。
盛焦已是大乘期,刚刚恢复修为勉强只是化神境的晏将阑哪里是对手,春雨和缚绫只是对抗几招便败下阵来。
缚绫猛地缠到灵力消耗殆尽的晏将阑身上,瞬间将妄图越狱的“犯人”五花大绑。
晏将阑:“……”
晏将阑怂得不得了,能屈能伸地卖乖道:“盛无灼,我错了,到底要怎么样你才能消气?您给我指条明路啊,我努力争取争取。”
盛焦默不作声,直接将他打横抱在怀里,高大身躯落下来的影子好似一张大网,密密麻麻将晏将阑从上到下完全笼罩。
晏将阑打了个寒颤,哆嗦着道:“等等!我申请兑现之前的承诺!”
盛焦抱着他垂眸漠然看来。
“当时我告诉你十二相纹是什么,你承诺我会答应我一件事。”晏将阑像是找到保命符,一边挣扎着想要摆脱缚绫一边和盛焦打商量,“我现在要用在这里!”
盛焦并不食言而肥,冷冷道:“要我答应你什么?”
晏将阑理所应当道:“当然是不生气不惩罚我啊。”
他一想到盛焦之前警告的那句“你不会想知道的”,本能觉得这回盛焦肯定不会轻易放过他,用这个承诺制住盛宗主的“暴行”,刚刚好。
盛焦倒是很好说话,轻轻一点头:“好。”
晏将阑诧异地眨了眨眼。
就、就这么答应了,竟然这么好说话的吗?
他还以为盛焦会像当初「换明月」的时候一本正经地耍无赖呢。
晏将阑刚刚要松下一口气,却见盛焦虽然嘴里说着“好”,但动作却依然没停,横抱着他到了后院的房中。
虽然医馆布置破破烂烂,但后院住处房中倒是布置精致,处处奢靡,撩开珠帘内室放置张宽大的床,迥深安神香冉冉升起,满室幽远甘香。
想来晏将阑这六年也没委屈自己,并不像其他人想得那样风餐露宿,成天吃苦。
三个月没有人住,房中依然一尘不染。
晏将阑打了个哆嗦。
两人年少时就已有过鱼水之欢,对双修之事自然不会排斥扭捏,但晏将阑回想起三个月前他为了想去「梦黄粱」而“色诱”天道大人的那晚,本能地腰软腿酸。
——当时要不是他强行用积攒的灵力撑着,恐怕连床都下不去,更何况逃跑了。
“盛无灼……”晏将阑讷讷道,“你不是不生气了吗?”
盛焦将晏将阑放在榻上,道:“没生气。”
晏将阑不信,微微挣扎两下:“那你……那你把缚绫给我解开。”
盛焦点头,竟然真的二话不说把缚绫抽出,缠在手腕上。
晏将阑更加警惕了。
他和盛焦认识这么多年,能瞧出来那张波澜不惊的脸依然怒气未消,根本不会这么好说话。
事出反必有妖。
但盛焦将他放在床榻上,竟然盘膝坐在床沿闭眸打坐起来。
似乎不打算追究和惩罚了?
晏将阑诧异地眨了眨眼。
盛焦闭着眸调息内府灵力,床幔垂下将小小床榻遮成封闭的空间,安静得呼吸和心跳声都能听到。
晏将阑不太习惯雷声大雨点小的阵仗,怯怯地爬到盛焦面前,小声道:“盛无灼。”
盛焦眼睛也不睁,轻轻道:“嗯?”
“往后我不再骗你了,都说真话。”晏将阑真诚地道,“所以我有件事主动向天道大人坦白交代。”
盛焦依然没动:“说。”
晏将阑干咳一声,竟然真的说了真话:“玉颓山打算毁掉整个十三州的天衍地脉,我不会随他一起动手毁天衍,但若是你同他有冲突,我会选择帮他。”
盛焦终于睁开眼睛,冷若冰霜地看他。
晏将阑用一种哄人的轻柔语调说着让人毛骨悚然的话:“我怨恨天衍,奚家虽是我苦难的来源,但罪魁祸首终究是天衍。我得毁了它,否则我此生难安。”
若是没有天衍灵力,他不会觉醒「闲听声」,更不会被奚家屠戮双亲,经历着生不如死的十几年。
晏将阑趴在他膝盖上,用那张艶美昳丽的脸直勾勾看着他,眼尾的红痣像是要晕开的血雾似的,将薄薄眼皮晕染一片勾人的微红。
“对不起,我错了。”
天衍是天道恩赐,盛焦身为獬豸宗宗主,又是天道眷顾之子,就算他再大禹放水,也绝不可能眼睁睁看着玉颓山毁掉天衍灵脉。
天衍灵脉横贯南境中州北境,一旦毁坏就会像当年奚绝的天衍泄露般整个十三州都会地动山摇天崩地裂。
到时不知无辜之人死伤多少。
玉颓山百无禁忌,只想毁了天衍,反正只要他和晏将阑还活着,其他人是死是活根本不在他考虑范围内。
晏将阑虽然不会推波助澜,却也不会让盛焦阻拦玉颓山。
他知道自己这个行为是错的,但也仅仅局限于知错,并不会改。
盛焦伸出手在晏将阑唇上狠狠一摩挲:“既然你我殊途,又为何想同我合籍?”
他知道晏将阑或许在几年前和奚绝合谋杀奚家人时就已经想到毁天衍,想必奚家人被屠戮后玉颓山已开始付诸毁天衍地脉的行动。
晏将阑在明知道他们会处于对立的情况下,仍然答应了奚家事了了就同盛焦合籍。
果然在画饼。
晏将阑笑了起来:“但你我彼此爱慕啊。”
盛焦蹙眉,不懂晏将阑的逻辑。
晏将阑伸手在盛焦膝盖上画着圈,漫不经心道:“我们白日针锋相对刀剑相向,也不妨碍晚上水乳交融恣情纵欲,这是两回事。”
盛焦:“…………”
他到底是怎么做到每一句话都戳到盛焦怒点的?
见晏将阑还满脸笑嘻嘻,似乎觉得这个提议完美无瑕,盛焦本来已经平息的怒火像是被一滴水落在滚烫平静的热油中,瞬间激起狂风巨浪。
晏将阑还在想着要怎么道歉显得更真诚点,却见一道黑压压的影子朝着他强行压了下来,强行将他按在凌乱柔软的床榻上。
盛焦沉着脸压制住他,冰冷俊美的脸居高临下,眸中全是压抑不住的怒火。
晏将阑一僵,讷讷道:“怎、怎么了?我我、我错了,对不起。”
别管到底哪里错了,他先把认错的态度摆出来再说。
盛焦不能说服晏将阑停止毁坏天衍,也无法退让任由玉颓山残害无数生灵。
没想到奚家之事尘埃落定,他竟然还能和晏将阑有这样两难全的隔阂。
晏将阑太瘦,盛焦宽大手掌一只手就能将他两只手腕扣住按在头顶的软枕上固定,所带来的的压迫感和禁锢感让晏将阑眉头紧皱,下意识挣扎。
晏将阑吞咽一下,怂怂地说:“盛无灼……”
盛焦另一只手捂住晏将阑的嘴,眼瞳中闪现一抹幽蓝雷纹,一股灵力灌入晏将阑经脉中,温暖灵力伴随着一股酥麻,当即震得他当即浑身瘫软下来。
盛焦俯下身,冷冷道:“等会再叫。”
晏将阑:“……”
再叫什么?
盛无灼?
那一瞬间,晏将阑脑海中突然闪现过三个月前他为了欺骗人而胡言乱语的鬼话。
“……宗主英明神武修为滔天,自然精力旺盛索求无度!”
“肯定会被由爱生恨的盛宗主强取豪夺,拖上床霸王硬上弓。”
晏将阑心想。
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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