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心朕什么?”
方婉之被这一声吓得一跳,转身立刻行礼道:“臣妇参见陛下。”
萧宴居高临下地俯视跪地的方婉之,眸光幽深,那无可掩饰的威压直冲方婉之,方婉之暗自皱眉,心中虽不惧,却也担忧给自己的丈夫惹上麻烦。
姜玥微微蹙眉,走至二人中间,背对着萧宴将人扶了起来,“夜深了,你先回去吧,不然杜若该担心了。”
方婉之担忧地看向姜玥,低声道:“嗯。”
接着对萧宴行礼道:“臣妇告退。”
萧宴纵使心中不悦至极也没有拦她,顺了姜玥的意放她离开。
然而方婉之能轻易离开,萧宴却不会放过姜玥。
他一步步逼近姜玥,逼得姜玥靠在书案边上,困在他双臂之间。
分明是盛气凌人的模样,然而萧宴脱口而出的质问竟含了几分委屈,“她每回见你,都在你耳边说朕的坏话?”
若不是事关方婉之,姜玥真是没有半分想哄他的心思。
她随口回道:“陛下英明神武,谁敢言陛下的不好?”
此言一出,萧宴眼里已然含了笑,然而嘴上却谴责道:“你这恭维是朕见过最不用心的!”
“陛下不受用?那臣下回便……”
言未毕,萧宴便立即接道:“下回便所说几句,说的多了,朕就信了。”
姜玥未应他,萧宴也不在意,反而慢慢靠近她,轻声道:“你今日难得哄朕,心情不错?”
“尚可。”
“今日李兴可惹你不高兴了?”
“我不在意他。”
“可朕在意。王崇是你的人,你可私下做些手脚,朕不会管。”
姜玥不领情,道:“不必多做手脚,他收受潮州刺史贿赂一事,足以让他丢了官帽。”
萧宴抿唇轻笑,“嗯,朕的首辅真让朕放心。”
“朕的首辅”四字说得暧昧,姜玥抬眼看他,四目对视,气息相近,萧宴眼里的痴迷早已藏不住,他慢慢靠近姜玥,就在即将吻上之际,姜玥推开了他。
“陛下若无事还是早些歇息吧,明日一早还要早朝。”
萧宴被她推开,反手拉住她的手臂,“你还要接着看公文?”
“嗯。”
“朕陪你一起。”
不顾姜玥面露的不愿,萧宴自行搬了椅凳挨着姜玥的座椅,施施然地拿起公文看了起来。
姜玥见赶他不走,也懒得理他,便随他去了。
萧宴看着姜玥认真批改的侧颜,心中莫名地安定下来。
其实这一年里,他们还算相安无事,谁也不会主动提起陆沉青。
但她知他逃避不言是为了留住她,而他也知,她按捺不发是为了寻陆沉青。
然而只要窗户纸不被捅破,这层披着温馨的外皮的假象便永远不会被撕开。
只是萧宴未曾想过,这假象仅仅只维持了一年,就被南梁使臣的到来打破了。
北大街上,南梁来的使者队浩浩荡荡地走了一条街,直往大徽最辉煌的宫殿。
太极殿上,萧宴独坐高位,众大臣分排两列,等待着南梁使臣的到来。
据说此次前来的,乃是南梁女帝新收的义子,身份神秘至极,只知南梁人称其为沈世子。
姜玥虽担负了接待的职责,但以她的身份,还不必亲自前去迎接,于是她也同其他大臣一般,立于太极殿之上。
而殿外高声呼唤,上下相传,气势磅礴。
“南梁使臣,沈世子到!”
日光热烈,自殿外洒进,模糊了来人的面容。
萧宴微眯双眼,盯着来人,然而随着来人的容貌逐渐清晰,他缓缓瞠目,又迅速看向姜玥。
而姜玥正转身,正要好好瞧瞧这位远道而来的世子。
“南梁沈奚之,见过大徽陛下。”
姜玥身子一僵,迅速转首,难以置信地看向来人。
来人一身月牙白的长袍,嘴角噙着笑,双目清明如水。
姜玥腿一软,险些倒在地上。
殿上众臣哗然。
有大臣站出一步,抨击道:“陛下,此人分明是逆贼苏聿之侄——陆沉青!臣请命,将其抓捕,以告先帝之灵!”
沈奚之微愣,坦然道:“吾乃沈奚之,并非阁下口中的陆沉青。”
神智渐渐回笼,姜玥朝他踏出一步。
“姜爱卿!”
萧宴急喝姜玥,然而姜玥仍旧一步未停,坚定地朝沈奚之走去。
沈奚之随着众人的视线看了过去。
朝他走来的女子着一身大红官袍,戴着端方的官帽,美艳不可方物,却又带着不容人亵渎一丝的庄重。
他听闻过她,她是大徽声名狼藉的首辅——姜玥。
传闻她以色侍君,嗜权夺利,将大徽皇帝迷得神魂颠倒。
他看过她的生平,除了好奇,她也是他此次出使大徽的目标。
“姜首辅,久仰大名。”
姜玥收回眼里的泪,“我曾与陆沉青共事许久,他的一切我比任何人都清楚,若沈世子不是他,我一眼便能看穿。”
沈奚之坦然地颔首,“首辅想如何证明,奚之都悉听尊便。”
“看来沈世子很有把握。”
沈奚之肯定道:“我确不是他。”
姜玥走到沈奚之身前,“烦请沈世子将右手臂露出来。”
沈奚之撩起袖子,任姜玥查看。
姜玥的身形挡住了他的手臂,令萧宴无从探查,他的额间不自觉冒出汗来,书案下的双拳紧握。
无人比他知晓,沈奚之对于殷时玥的意义。
更无人比他知晓,陆沉青在姜玥心中的分量。
如今前世今生所爱皆现于一人,让他如何能不畏惧?
“如何?”萧宴急急问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