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山深处,某座遍布裂纹的石碑前。
布利啾伸出爪子轻轻抚摸着那上面愈发悲哀的记载,面具下的神色也有些低沉。
「为了国家,我们不能放弃这种天上带来的力量,但我们失败了……」
它最终还是撒开爪子,转头看着身旁背篓里满满当当的篝火木材,似乎也明白了过来为什么此刻这分明已经无法供人生存的雪山地下会存在那么多与取暖相关的事物。
“真是一群傻瓜,这个国家冷得待不下去了却还死撑着……那么多的火把和取暖装置有什么用?这样的坚持怎么看都没有结果的嘛……”
它碎碎念着,心底却已然很同情这座失落古国芬德尼尔的遭遇。
同样历经坎瑞亚的灭亡又遭受诅咒被封印了数百年的它们,其实在当初坎瑞亚最为危难的关头里也一样没有思考过抛下家园独善其身。
只是很显然这份坚持一样没能换来好的下场,这无边白雪就是终场的谢幕。
“啾啾军师,你又发现了什么新奇东西了?”
不远处,提着锤子的鲍里斯憨头憨脑地凑了过来。
“这玩意写的啥,和你上回和我们讲的山顶脑冻人有啥联系不?”
他眯起了黝黑的眼睛巴望了这石碑老半天,只是很显然没能看出个所以来。
这些天下来鲍里斯三人其实也都清楚了,眼前这只干啥啥都会的大肥鸟兴趣爱好还真不少,除了锄地打猎缝衣服做饭以外,居然还特别擅长考古研究。
因而对于布利啾,他们这些个目不识丁的至冬大老粗们说不敬佩那是假的,要知道没准这放在魔物界里还真是一等一的大学究来着。
“我哪知道,这帮人也不知道犯啥病……就不能直接找块大点的石头从头到尾原原本本写清楚么,非要东一句西一句整些麻烦事。”
闻言布利啾轻轻叹了口气,这些天下来它也是完全习惯了带着这仨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憨货东跑西窜了,只是很显然闹了半天都没探出条实路来。
只是这样勉强维持温饱,又在闲暇之余可以考古研究些知识的生活也不是不能接受,在适应环境这方面的能力它大概是真的已经走到头了。
“咱边走边说吧,这些天下来我也大概理清这破地方发生过啥事了,大概是在三千年前蒙德这块地儿全都是冰原,除了一个叫什么高塔孤儿的领地外都没法住人。”
“然后那些混在冰原上的人也不想给那高塔劳什子当下手,就抱团凑在一块误打误撞发现了这山旮旯上居然都是红花绿草暖得不行~就在这凑合着立国了。”
布利啾一边飘飞着,一边和鲍里斯讲着那些也让它气得不行的事情。
“我跟你讲吼~咱们在上边的时候不是撞见一颗长满红不拉几玻璃渣子的破树么,就是因为那玩意的存在,这帮山顶脑冻人才能吃饱穿暖。”
“后来时代变了,天上掉下根柱子正好把那破树给砸没了,呼啸的风雪瞬间就反过来把这帮倒霉蛋困在山峰上等死~那倒霉蛋国王还爬到最高处找原因……没能下来。”
“就在这危难关头,那山下忽然有个卑鄙的外乡人抄着把破剑硬爬了上来,然后那棒小伙就给这要没了的国家那漂亮公主给看上了。”
回想起那些壁画与遗迹记载,它讲得也已然很清晰了当。
“那然后呢?那棒小伙就带路把这伙山顶脑冻人给全送下去了?”
鲍里斯打了个哈欠,显得兴致缺缺。
但看在布利啾分明也很想讲的模样,他还是按捺着性子认真听了。
“没,这山顶脑冻人不知道为啥原因都下不去……那外乡人留在这上边也是等死,最后就承载着公主和整个国家的希望下山去想办法搬救兵了,可惜没赶上。”
布利啾看了一眼那路途经过的石碑,摇了摇脑袋瓜。
“这最后的时间里,那公主拼尽一切活到最后……去描绘记录着这个国家历史的壁画,一共有四幅,第一幅回忆过去,第二幅记载着她那时悲苦的现状。”
“令人悲哀的第三幅没有画面,只是在幻想和描述未来冰雪消融,第四幅嘛……大概是为归来的异乡人而准备吧,里边横竖是那棒小伙的名字。”
“天知道这个公主最后倒下的时候该有多遗憾,她还在等待着她那倒霉父亲和异乡人,等待一切恢复原样,可是最终壁画没有完成,她的思念再也无法传达出去。”
“后来那倒霉棒小伙终于回来了,这里什么都没剩下,那个公主穿了最美的衣服羞涩地坐在第四幅壁画前咽了气,天知道那时候他的心情有多凄惨。”
布利啾似乎也很郁闷会是这么个结果,浑身的羽毛也已经耷拉了下来。
一侧过头,它却看见鲍里斯正悄悄抹眼泪。
“不是,鲍里斯你至于嘛?!这有啥好哭的,你不是铁打的至冬国爷们么?”
它揣起手底的法杖挥了挥,却又是在这一刻周遭的幻觉蓦然变得寂静。
那尖锐的声音落入空气中,就像是落在了棉花里一般没有任何声响。
布利啾就这么睁大着眼睛不安地呼喊,但这片落雪里甚至连呼啸的寒风都不被允许有任何发出声音的权利,它只能向着还没发现异状的对方拼命地伸出爪子。
……
“啥事啊都,我被困在雪山里那么寒碜了都还得被晒一脸……我容易么我,刚刚雪飘得太快扎眼睛了,啾啾军师你刚刚说啥来着我没听清。”
鲍里斯深吸了口气平复了一下心绪,回头却再望不见布利啾的身影。
唯有那落在雪地里的显眼法杖,从头到尾都没有发出任何声音过。
“啾啾军师?!啾啾不多?!我那么大一只鸟呢?!”
他面色渐变严肃难看地回头走出两步,又看着那一并落在了不远处的背篓。
在印象中,方才的布利啾分明是将其背得紧紧才对。
没有他们的帮助的话,如此肥胖的对方想要卸下这个背篓是需要一定时间的。
“……麻烦了,得赶紧喊鲍勃和约翰来一块找才行。”
……
啪嗒一声,布利啾脑瓜嗡嗡地摔在了地上。
它晃悠着发昏的头咕咕地坐起了身,却听见身旁有谁的脚步声如此轻缓。
那穿着一身用料贵重的红紫绸缎戏服的少年静静地站在了布利啾的身旁,低垂下淡紫色的眼眸淡然无比地静静盯着它,斗笠的阴影遮盖住了它的身形。
却在这一刻,那恰好落到他脚下的祸斗小布偶让他怨毒的眸光彻底变得怔然。那很轻很好听的声音有些沙哑,却也让布利啾彻底回过了神。
“……”
“……布利啾?”
布利啾循声抬望起头,睁得大大的小眼睛里倒映着的只有少年那头裁剪得参差不齐的蓝紫色短发,以及那被裂纹破坏了原有美感的熟悉脸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