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处避风岩洞中,燃起的篝火旁。
鲁斯坦一边哆嗦着小声道谢,一边伸手捧过莫娜递上前来的一碗热汤。
在缓缓抿了几口后,冻青的脸色方才好了些许。
“谢谢你们,二位的救命恩情我鲁斯坦必然铭刻于心……只是如今的蒙德雪山实在太过于危险,我与我率领的队员们此刻恐亦是身处险境……”
他认真地向着眼前沉默不言眸光狐疑的莫娜十分恭敬地行了一个西风骑士团的礼仪,并没有太过在意对方仍是显得提防的模样。
只是在悄然望向那站在洞窟前沉默眺望风雪的祸斗时,眼底总会浮现些许惊疑。
“如你所见,在这险地里即便是我想要自保也已然需要竭尽全力,若是可以的话,我希望二位还是趁着风雪暂歇的时候尽快下山比较好。”
“虽然蒙德城如今还在重新修建,但……”
那诚恳的话音还未落下,莫娜便已经困惑不解地打断了鲁斯坦的话语。
“抱歉,这位鲁斯坦先生……我稍微打断一下。”
莫娜微微皱了皱眉,十分冷静地寻出些许纰漏。
“在我和那边那个家伙一起离开蒙德城的时候,骑士团分明还因人手不足而前后忙得不可开交,通往雪山的道路更是已经全盘封锁。”
“换言之骑士团根本就还腾不出手来探索龙脊雪山,而且你说你是骑士团的副团长之一?我很确定眼下蒙德城的骑士团里就任的代理团长并没有让谁分摊职务。”
“而且你刚刚说蒙德城正在重新修建?我记得前阵子蒙德城只是经历了一场稍大的风暴而已……在我们离开的时候也已经差不多算是修葺完全。”
她上下打量着眼前的鲁斯坦,对方那天生像是满面愁容的忧郁面容似乎已经有段时间欠缺打理,散乱的胡茬与发白的嘴唇也无不彰显对方处于困境已有一定时间。
这与近期雪山异动爆发至今的时间对不上号,而此刻后者身上那似乎稍显得古朴的骑士盔甲,与如今蒙德城内西风骑士们所穿的制式轻甲分明也显得有所不同。
而她方才开口的话语,也让对方的神色一再怔然。
这一切的一切,都让莫娜心底起了莫名难以置信的直觉。
“我们两人不相信的并非是你那西风骑士的身份……但是我需要你回答我一个简单的问题,那就是你来到龙脊雪山到底已经过了多久了?”
莫娜的询问声音落下时,空气都陷入了由衷的沉寂。
寒风涌动,祸斗亦是沉默不语地来到这篝火前。
他轻轻吐了一口并不见太多热浪的气,蜷缩着静静地端凝眼前的篝火。
那双钴蓝色的眼眸中仿佛像是缺失了什么东西一般,若非要形容的话便是一个方才完整的人忽然间被撕扯去了一半的自我,仅剩的那一半正在勉强拼凑适应。
假设这处异常的地脉夺走了他什么重要的东西,那么眼前的鲁斯坦兴许也会是一个思绪推导的切入口,何况乎眼下外边呼啸的寒风已经在无声警告着不允谁再探索。
鲁斯坦沉默了很久,像是感到头颅有些刺痛一般皱起了眉。
“……虽然很抱歉,但我也已经想不起我来到雪山已经过了多久……”
“这位小姐,你方才称呼这片雪山叫做龙脊雪山?在我的印象中这里一直都叫做蒙德雪山活着干脆就没有其他称呼,我是为了搜寻某位危险人物的线索才来到这里。”
“至于骑士团,我也同样不曾记得有过代理团长这样特殊的职务……我也确确实实是西风骑士团的副团长,名号的话我曾被称呼为「幼狼」。”
他很显然也已经发现了疑点在哪儿,只是脑海的剧痛一直都让他在抗拒思考。
“不过这个名号在我看来其实也并不算响亮,更多时候我只是把自己当做一个在夜里完成那些不应当由理应光明磊落的骑士所完成之事的守夜人而已。”
“真的很抱歉,我也还不能够完全相信你们口中如今蒙德城的现状,回头我会自己亲眼见证……还请谅解。”
鲁斯坦攥紧了手中西风剑的剑鞘,呢喃自语的声音有些沙哑。
似乎是“守夜人”这般熟悉的字眼,让祸斗少有地被吸引起了注意力。
“他没有说谎,莫娜。”
祸斗用那有些疲惫的眼眸端凝着眼前的篝火,开口的声音很轻很好听。
“我也当过守夜人,他的话语里蕴藏的情绪并没有作假……”
他下意识地摩挲着自己左手的手腕,没能寻到那条重要的小红绳。
一晃眼莫娜却凑上前来,伸出手在他眼前晃悠晃悠着。
她那俏脸上带着的几分担忧,分明是藏匿不住的。
“喂喂祸斗,你从不久前开始就变得怪怪的……你真的没事吗?”
继而她轻叹着端过来一碗热汤,不由分说地送到了祸斗的面前。
“嗯……大概只是有些冻着了,歇息一会儿就好。”
祸斗抬眸接过那碗汤,像是察觉不到温烫一般当着两人的面就这么一连饮尽,随即就又是沉默不语地干坐着眺望那岩洞外的风雪。
那双钴蓝色的眼眸中形似病态执念的色彩,就像是一头负伤的凶兽一般蛰伏静待着黎明到来后便要出去面临搏杀一般,没有丝毫想要休息的意图。
手指下意识挑弄着手底未曾放下的提灯,
“这片岩洞之前应该也来过其他人,我们燃起篝火的这块地下边同样也有烧焦的痕迹,相距于我们到来的时间不会太远……这些汤碗也是他们留下的。”
他反应过来什么又向着两人露出了惯有的温柔微笑,似乎想要借此平复两人的心绪,让他们不至于把注意力都放到他身上来。
闻言,莫娜欲言又止地张了张嘴,最后还是郁闷地背过一旁。
她只是默默回想着对方初到雪山之时那洒脱温和的模样,现在对方这种像是努力藏着尖刺去显得柔和,又不希望任何人去戳破的状态实在太过不自然。
虽然她也很感动于对方在昏迷前也要替自己遮拦风雪的那些举动,但对方既然都说到这份上了,自己要是再去追究那就显得太矫情了。
一旁的鲁斯坦把这一幕看得清楚,又看得不明所以。
“那个……虽然有些唐突,看二位这副穿扮也并不像是蒙德人,请问二位是前来蒙德这边旅行的情侣么?”
他像是回想起了自己临行雪山前与女友闹别扭的画面。
因而或多或少也不希望眼二人的关系一直维持得那么生冷僵硬吧。
闻言,莫娜分明是原地愣住。
她那脑海里骤然浮现的便是占卜时窥见的那张象征‘恋人’的卡牌,随即便说不清是抗拒还是不知所措那般挥舞着手脚就要开口向鲁斯坦辩解。
“没有没有,我和他只是……”
“我和莫娜只是朋友而已,还有我本身也已经有未婚妻了。”
祸斗那双钴蓝色的眼眸中蓦然恢复了几分坚定,像是回想起谁而于心底骤然升腾起执念一般笑得一如既往地坦然温柔,瞳孔中满是满足与炫耀。
粉黛眼影下的泪痣都被轻轻牵动,看呆了在场的两人。
“那是一个总让人省不下心的女孩,我稀里糊涂地就被她骗去签了婚书。”
像是为了表达驱散茫然的喜悦一般,他不由得多补充了一句。
“你们歇息吧……今晚我去守夜。”他耸了耸肩缓缓站起身,优雅地拍掉了身上沾染的些许雪花便向着洞窟外走去。
望着那停在洞窟旁的少年身影,莫娜那缓缓抬起的手终于还是放下。
此刻莫娜的脸色分明就带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愤懑,复杂至极。
“我还以为这家伙会很花心的……结果就连半点犹豫都没有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