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德城,天使的馈赠酒馆。
迪卢克轻轻拍去挺拔肩膀上落雪,继而面无表情地走进了灯光昏暗的酒馆中。
他那双火红色的眸子一直静静地看着那站在酒保位置上佯装成祸斗模样的阿贝多,只是动作轻缓地坐到吧台前等待着着对方擦拭干净最后一个酒杯。
似乎也是在端凝着对方此刻佯装的水平究竟称不称得上过关,直到一杯预先备好的加冰果汁被轻轻推到了他面前,他才终于开口。
“包括接替他的工作,也是你和他交易的一部分内容么?”
缓缓端起酒杯,迪卢克眉头微皱地向着阿贝多询问。
“你看着似乎已经很适应他的身份,我只是没想到酒保的职务你一样可以胜任。”
他看着那擦拭吧台的手帕被叠放回原本位置,伴随一生轻叹。
阿贝多缓缓摇了摇头,优雅地褪下了身披的酒保外衣。
他那副原本佯装得与祸斗别无二致的脸庞亦是变回他原本稍显冷淡的模样,即便前后两者都称得上面容精致万分的美少年,细微的差别却同样可以让气质迥乎不同。
“如果你是说与各种各样的女孩攀谈的任务的话,我至今捉襟见肘。”
他回想起这阵子误以为祸斗刻意与她们疏远的诺艾尔、芭芭拉乃至优菈安柏等人那心思各异的模样,都不由得从心底到嘴角一路抽搐。
讲真他一个说话在某种程度上可以与钟离比拼古董的炼金术研究椰羊,能够做到眼下这一步真的已经很不容易了,好在直至今日他的任务也终于可以告一段落。
“这并不是一个轻松的交易,在调酒的时候我非但要留心手头上的酒保工作,更要在往来顾客的眼中扮演着祸斗的角色,也同样要留意雪山防线的运作。”
阿贝多远眺着窗外月光,如雪清辉倒映如他那双蓝绿色的眼眸。
他一如既往地翻覆出手底始终未能完成的画作,提笔踌躇。
拿不远处,弥留醉倒在酒桌旁的两个酒鬼满面醉熏。
那含糊不清的又一茬没一茬话语,也从他们的口中嘟囔而出。
“这可真……不尽兴呐~嗝……难得的风花大比就这么……没了。”
“就是就是……看来巴巴托斯大人……也不是什么时候都灵验的呐,喝…接着喝,反正骑士团的人也说了……说了嗝……”
那酒鬼打着嗝,轻轻挥舞着手指回想斟酌着什么话语。
“说是雪山引发的一系列问题,他们都已经解决……咱们就不必想太多……这办事效率果然还是不行!真不行!没点儿用处都……”
“我老婆种的风车菊盆栽就给那风摔了,还非赖我喝酒没照管好,把气都撒我身上和我吵了一架……女人就是麻烦,喝~接着喝……”
这些分明已经神志含糊不清的话语,却大抵已经是蒙德城内多数人内心的写照。
明明落雪仍在下,把居安思危当做杞人忧天的人总是常态可见。
半晌后,吧台这边的沉默才被阿贝多打破。
“查尔斯应该告诉了你他拿出了多重的一个砝码,若非他的介入……骑士团至今都大概还不能有哪怕一丝喘息的余地,蒙德城的修整也终会提不上日程。”
“这阵子我没有回骑士团帮你和琴处理事务,也仅仅只是想尽量匹得上这无论怎么看都对他不公的交易,更何况乎他已经先我们一步去探索此刻写满未知的龙脊雪山。”
阿贝多呢喃着终于放下画纸,看着静待他讲述的迪卢克。
“我让迪卢克你来找我,也只是想与你们说他在雪山那边发现了什么。”
那画纸被他端放在迪卢克面前,上边描绘的忍冬之树似乎还处于生长阶段。
而迪卢克也只是沉默着点点头,伸手把那画纸端起翻看。
两人都很清楚祸斗拥有着进入他人梦境的手段,借此他自然可以把在雪山望见的一切异常情况当做情报从梦中传唤给阿贝多,供骑士团使用。
“他留下来的那颗神之心里有着大量属于他的元素力,我因而可以借此让他更轻易地进入我的梦境,但是很不巧……他的线索在今天就已经中断了。”
“但很奇怪的是他的身体并没有受到什么伤害,不然我留给他的那颗创生结晶就会有所反应,如此看来他应该是因某种特殊外因无法再向我们传递信息了。”
“最后一次留下的讯息,是他发现了通往冰层下方的洞窟入口。”
阿贝多一边呢喃着一边信手创造出一颗与祸斗那提灯里一模一样的晶石,又看着它与远方遥相呼应,很显然那远处的光亮有在缓慢移动而非停留在原地。
这就意味着祸斗并没有失去行动能力,而是仍在保有余力地四处探索。
但听了这话,迪卢克也已经沉默不语地抬起头。
那双火红色的眼眸虽看不出喜怒,但很显然内心并不似外表看着这般平静。
“骑士团整顿的探索小队无法深入龙脊雪山,我并不认为祸斗能够单独在里面寻找出让整座雪山温度平复的方法,至少我不能坐待其成。”
迪卢克看着那不远处醉熏的酒鬼,缓缓站起了身。
他把那纸描绘着忍冬之树的画轻轻收起,腰间悬挂的一颗火红色邪眼若隐若现。
见状,阿贝多瞳孔稍微紧缩后又渐渐冷静地平复如初。
他抬起头看着迪卢克面无表情的脸庞,语重心长地劝解。
“……即便是你的神之眼再加上这颗邪眼,也未必能够在雪山维持多久的行动,兴许冰层下的寒风没有山腰处那般凌冽。”
“但就算是你到达了冰层下,精疲力尽的你也到不了这棵树所延展的山峰。”
见到对方不为所动,阿贝多深深吸了口气。
“迪卢克,我记得你最为痛恨的事物便是此刻你腰间悬挂的邪眼。”
“为了祸斗做到这一步,是因为他和你被冷眼的过往有相似之处么?”
被一眼戳中要点,迪卢克只是面无表情。
“……为了蒙德城,我并非那种不识得变通的人。”
“我知道这种不纯粹的力量代表什么,但是在黎明到来之前我决不能坐视着蒙德被覆没在冰雪下方,更何况……”
说到这里时,迪卢克似乎回想起了祸斗曾与他说过的话。
那活着就为了燃烧的人,和活着就是单纯为了活着的人在此刻似乎偏偏身处异境。
对方就是在骗他,那份口是心非的卑劣下早已孕育着崇高。
“祸斗那家伙……我还不完全信得过。”
迪卢克别过头轻声辩解,却恍然不知阿贝多已经目光柔和地微扬起嘴角。
大概所谓的不完全信得过,便是担心对方此刻是在逞强吧。
阿贝多心底如此想着,蓝绿色的眼睛也只是静静地端凝着对方那颗邪眼。
下一刻酒馆的大门被轻轻推开,外界喧嚷的声音涌入了酒馆。
一声稚嫩可爱活力满满的声音也打破了两人之间沉重的氛围。
“哇是大魔王~还有阿贝多哥哥~!广场外面有好多好多人~陪可莉一起去看看嘛。”
可莉快乐地背着小书包一路蹦跶了进来,向着阿贝多和迪卢克惊喜地招了招手。
那双活泼的大眼睛却在左顾右盼着,很显然是在找某个熟悉的身影。
“……咦?祸斗哥哥呢,芭芭拉姐姐、诺艾尔姐姐还有优菈姐姐已经拜托可莉千万要秘密把祸斗哥哥带出去玩的,大魔王和阿贝多哥哥你们有看到他吗?”
她蹦跶上了吧椅,把迪卢克没喝过的那被冰果汁咕噜咕噜就喝了下去。
“还有一个带着应急食品的金发的旅行者哥哥也在向可莉打听祸斗哥哥~阿贝多哥哥,那个哥哥是好人哦~他请可莉吃了好多蒙德烤鱼,都好好吃~!”
这一刻,迪卢克在阿贝多那一如既往淡漠的表情中看见了一抹止不住的恐慌与眼角抽搐,很显然有些事情祸斗可能已经完全胜过了对方很多畴了吧。
“可莉,那你先到外边等我们吧,我和阿贝多收拾一下东西就陪你一起去看。”
迪卢克熟络地揉了揉可莉的小脑袋瓜,面无表情地宠着她。
闻言可莉点了点头,揣着小书包兴致勃勃地蹦跶下了吧椅。
“嗯~!看见了祸斗哥哥一定要和可莉说哦,可莉最近又多了好多鱼~!”
迪卢克就这么目送着小可莉点头一路哒哒哒跑出门外,稍显好奇地询问阿贝多。
“芭芭拉、诺艾尔和优菈,她们和祸斗的关系很难处理么?”
在他看来,像祸斗这样有事没事就想着从他手里赚取能打给未婚妻的摩拉的人,无论怎样都应该没有心思在外边沾花惹草的吧。
“嗯……很显然祸斗对她们没有什么想法,但他太容易让女孩对他有想法。”阿贝多敏锐地注意到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那就是可莉这一进门一共喊了三次阿贝多哥哥,但是祸斗哥哥则是已经喊了足足四次。
自己那天真无邪的义妹也已经暗暗往外拐胳膊肘,这让他心绪更加沉闷。
“好在处理感情问题我还是有些见解的,在祸斗不在的这些天里我已经替他三番五次地委婉表明了拒绝的态度,但不知道为什么她们似乎更加执着了……”
他静静沉思着,思绪似乎也已经悠远。
“阿贝多,我忽然很好奇你的见解从何而来……是砂糖么?”
迪卢克面无表情,内心却已经打满问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