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碎的声音,就这么回荡在他的耳畔。
“……喂,你听得见我说话么?”
凌冽寒风中,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同样会让感官冻结。
祸斗轻轻吐息着,颜前长发随寒风冷冷打在肌肤上的疼痛渐变麻木。
他的表情在这抹深不见底的黑暗中再窥不清,只是就这么冒着寒风循着手底提灯的微末亮光向前方走着,踏落的积雪已然没过膝盖。
耳畔响彻的寒风悲鸣里夹杂错乱着他的声音,他能听到在他所望不见的另一个角落里有另一个他在向谁说着模糊不清的话,如同与他心心相印。
抬望起头时,他那双钴蓝色眼眸里倒悬的穹顶如此遥远。
……
同样寒风刮骨的雪山顶端,雪花抖落。
模样与此刻祸斗别无二致的短发少年微微抬起头。
像是听到了什么那般回望过眼眸俯瞰着这片幽深的冰川沟谷,似乎一眼能望见那身穿浅灰色戎装的另一个自己在与他遥遥对峙,呼吸的步调同样一致。
只是脸上有着细碎裂纹的他缄口不言,淡紫色的眸子喜怒不清。
“告诉我……你到底是谁?”
同样回荡在他耳畔的声音,很显然也不是他的自言自语。
半晌过后,这短发少年才缓缓站起身。
他背对着的穹顶上有处像是祭坛的置物座,端放在期间的那颗如同心脏般的宝石仿佛陷入了沉眠般搏动微弱,但其间蕴藏的生命力仍是万分可怖。
向着眼前那深不见底的沟谷,他向着干涸冰层之下微不可查地开口回应。
“我曾说过你一直都是这样,软弱得像是谁都能欺负……”
“不一样了获斗,现在我有必须要从你那边拿回来的东西,有些念想已经不能放在你的身上了,你比以前还要软弱得太多。”
短发少年的话语微微一顿,他眸光柔和地看着眼前顶着漫天大雪把新制的法杖当拐柱蹒跚上来的布利啾,最后落下的声音也有些轻缓。
“尘歌壶坏了,归终姐姐一定会过来……我不希望让她看见我们两个争吵的场景,”
“不想再破坏他们的感情,你就在下边静静等待三天……不要试图来寻找我,只是我曾带给你的那些事物如今我都要收回来了,我知道你会答应。”
他拍去身上红紫相间戏服上的雪花,向着哆嗦成大毛球的布利啾一如既往地奔跑过去,见到他扑身上来的布利啾顿时又气又喜地展开了毛茸茸的怀抱。
随即布利啾无奈地叹了口气,就这么一边责怪数落着轻轻敲打他的脑袋瓜,一边把一件揉在怀里藏的暖呼呼的毛茸茸大衣盖在他的身上,顺着上山的路陪他一起往下走。
“笨崽子,你让本大爷回去,本大爷其实也想啊~但是殿下她非让我在这里守着那棵红不拉几的破树……不过看样子它也不需要本大爷去浇水施肥了。”
“嗯……”
“为啥这么久过去了,你个巴娃子都还那么瘦~!我跟你讲吼,前阵子我就遇到了几个高得摘日落果都不用蹦的至冬糙佬,往后我打林猪养你~你看着往那方向长~!”
“嗯……”
“在璃月的事情……其实本大爷很对不起你的啦,以后咱都不去那儿混了……你看你脸蛋都碰花了,对了~!本大爷发现了一个可以治好你手脚和脑壳的大宝贝了。”
听到布利啾那愧疚笨拙的道歉时,短发祸斗的身影分明颤了一刹那。
他笑眯起温柔眼眸,贪恋地蹭着布利啾那软乎乎毛茸茸的羽毛。
“那还是这阵子我刨了一路破石头板板摸出来的大秘密勒,等到下边那棵破树长到山上来之后它就会结一个叫世界什么的果子,那玩意治啥都好使。”
布利啾神气地叉着腰,在寒风刮过新换毛发时还是会悄悄抖一抖。
但是因为要在祸斗面前表现得帅气,它还是忍着没有哆嗦得太厉害。
“咕?笨崽子你怎么哭了哇!!好嘛~!那件事是本大爷的不好……大不了给你抱个够啦,我熬好了香喷喷的古董林猪肉汤,喝两口暖乎了你就得原谅我了好咩?”
它又是乐呵又是心疼地揉着对方那摸起来还是那么舒服的脑袋瓜,说着那些不可能由魔物说出来的温柔话语,大概其实它也不太懂怎么当个大坏蛋。
回想起自己在临行前嘱咐那帮傻不拉几丘丘人看好田地的画面,对于未来它其实也保有着美好的期许,何况乎还有重要的人陪在身旁。
“还有以后别老跑这破山顶来了昂,干完这票你大爷我这就带你到我刚建好的庄园里过吃香喝辣的小日子,我可是很厉害的~!打林猪都能养你的啦,乖不哭昂~”
“嗯。”
短发祸斗轻笑着点点头,回应得如此毫不犹豫。
「但是布利啾,我其实已经不在了……」
那双淡紫色的眼眸凝望着天穹上方被寒风飘雪遮盖的帷幕,如此悠远。
「待到这片幻境破碎的时候,我也会随着一起消失的」
……
冰层之下,呼吸的声响同样微小。
祸斗恍惚地朝着寒风轻轻喘息,欲言又止地张了张嘴终于还是往回走。
他听不见那边布利啾的声音,但是他能感受到另一个自己那份释怀了什么的喜悦。
那时候获斗怀揣着遗憾在他的怀抱里逝去,同样是他的心结。
“……但是我想要见你,我想成为你。”
呢喃的声音很轻,很执着。
回头的步伐很慢很慢,背对着他的寒风仍是不留情地催促呵斥着他。
其实很寒冷,他没有可以跳动的心脏。
但造物主偏偏却要给他可以感知冷暖的体肤,半成品是命运最无情的称谓。
来到洞窟入口前,葳蕤摇晃的篝火暖红隐隐可见。
祸斗缓缓停下步伐,有些发愣地看着那在洞窟前交叉着臂膀来回踱步的莫娜,对方那俏脸分明藏不住恼火的神色无不流露着焦虑的关切。
他轻轻吸了口气藏匿住心绪,微笑着神态自若地朝着她走过去。
洞窟入口处,莫娜循着声响匆忙地转过头。
在看到祸斗的熟悉的身影时才似乎暗暗松了口气,紧接着便是想要冷声呵斥着对方这样不顾安危的行径,大步地同样迈进了寒风里。
“你这个混蛋……不是说好了轮班时间到了就把我喊起来的吗?”
莫娜护着头顶上飘飞的占星术士大帽,咬牙瞪起了美眸。
但在看到祸斗那有些伤感的温柔微笑时,却还是心软了。
“总之你先跟我回去!以后要是再把我一个人抛在岩洞里外出行动的话我绝对饶不了你,听到了吗?!”
她一把拽住祸斗的手,大步向着岩洞的入口走去。
闻言祸斗似乎还想要辩解些什么,随即似乎发现了对方那只小手因为捂着自己冻僵的手掌而冷得有些收缩,最终还是歉意地嗯了一声。
“不是还有鲁斯坦么,虽然他的身份有些可疑……但至少他那熟练的骑士礼并不是匆促即兴表演的,我能感受到他并不是一个坏人。”
他说着说着,却见莫娜忽然回头狠狠瞪了他一眼。
“但不管怎么说,他和我们也才认识了不到一天吧?虽然他肯定不会是我的对手……万一他和这处异常地脉有关呢?我也是有可能落入险境的吧。”
“还有,我讨厌你现在这样有什么事情都藏着掖着的样子!难道有什么无法自己解决的事情连找我帮忙都不能够的吗?我又不会害你……”
她松开祸斗的手,随即一把捏在了他那小肉脸上随即一路拉扯回洞窟。
只是她真的不能理解,对方明明是丢失了一根红绳就能缺失安全感成这副模样的人,明明有理由哭得很惨,但笑起来的时候却又能这么阳光灿烂。
很好看很漂亮,但是莫娜觉得她就是不能理解。
那碎碎念着犯嘀咕的关切模样,就像是一个缩影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