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窟里尘埃碎石被从不断抛飞出,不时传来重锤砸落石块的碰撞声响。
鲍里斯轻轻喘息着,擎着他那把重锤靠着石壁缓缓坐下。
他看着那一片被自己兴许算是徒劳砸开的地洞,下边似乎也只是一层又一层的岩土。
沉默了半晌之后,他灰头土脸地咧开了的嘴角无所谓般笑骂了出来。
“他奶奶的我就知道……地脉这种东西咋可能藏那么浅,就凭咱哥仨现在饿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怕是还没刨到个究竟,人就交代在这了。”
那重锤被他轻轻抛开在身旁,落在地上又溅起了几缕尘埃。
一旁,约翰则是搀扶着鲍勃坐在了终于又生起的篝火旁。
虽然他们的这一通挖掘并没能翻找出什么被冻成冰坨埋在地下的林猪,但是却意外地翻找出了不少还能拿来烤烤火的枯枝干,以及不少完全没见过的干瘪果实。
虽说在平日里这些东西分明是不可能拿来充饥的,但此刻他们似乎也没有太多选择。
“害,也总得找些事做……这外边的风雪已经大得根本没法进出了,要不是这洞窟够深拐了俩弯咱现在连个避风的位置都没有,不顺着洞窟往下往里挖还能干什么?”
约翰也是苦涩地笑了起来,他那原本白皙的肌肤如今也已经饿得枯黄。
而此刻坐在他身旁的鲍勃更是已经话都要说不出来,整个人活脱脱瘦了好几圈。
“这要老针在就好了,这些个刨出来的东西到底有没有毒他准能一眼看出来……先前我还嫌他总是唠叨这儿那儿的,现在真把他念叨得紧。”
约翰摊开那宽大的手掌,数着里面四五颗大概有核桃大小的果实嘟囔。
话音落下时这片洞窟就已然陷入了良久沉默,不变的只是鲍勃断续的喘息声。
“还……搁这儿挑呢,有得尝味道不错了……你们不吃,我不客气了啊。”
那几颗小巧的果实被鲍勃有气无力地接过,他此刻脸上露出的笑容也有些释然。
还未等约翰和鲍里斯再说任何话,他就已经三两颗抛进了嘴里细细咀嚼。
在咽下去的时候,他背靠着岩壁喘息的频率也似乎平缓了些。
“我的消化能力还是很好的,有没有毒过个十来二十分钟就知道了。”
鲍勃似乎精神了一些,只是看着此刻都缄口不言神色黯然的约翰和鲍里斯。
他亦是摇摇头,勾搭着身旁约翰的背开始念叨起了些个从前。
“说实话,当年在船上跟着头儿混海的时候就摆我最好吃懒做,害总是装傻充愣蒙混过些个一关又一关,因为我很清楚像我们这样的底层人在至冬只有劳碌到死的命。”
“我没有个认字的天份,翻不了身……只知道最起码跟着头儿在海上混日子起码不用像是坐牢一样烂在工厂里……我还能看看海看看没见过的景色,陪着你们喝喝酒。”
“有次醉酒后鲍里斯你提起过你家那成片成片的庄园,我当时就在想了哪怕以后这海商走不下去了,我也能傍着你的交情当个园丁过上个轻松平静的……像个人的生活。”
那一颗冰蓝色的邪眼被鲍勃攥在肥大的手里,摩挲着轻轻把玩着。
“我只知道像我这样没上进出息的人,真的做梦也没想到我也能咬着牙通过一关又一关的选拔当上个先遣队队员,你说我咋就忽然不愿意去过上我想过的日子了呢?”
鲍勃咳嗽了两声,说到这里时神色却是反倒红润不少。
他抬头看着鲍里斯与约翰那都显得藏不起悲伤,硬挤出来的难看笑容。
心底真的很暖,鲍勃忽然觉得当个园丁其实是交识不到这样的兄弟的,这不就是意味着其实他过着比他想要过上的那种平静生活还要更精彩的日子么?
“大概是跟着头儿混海混多了,心底安静不下来了吧……在碰见小斗子的时候我就在想了这日子其实更加有盼头了……自从有他,那船上真的就每天都闷不起来。”
“那时候我就觉得可以没出息地期盼着,就这么用自己的眼睛瞅着他一点点长大傍上些个富婆过好日子,过得不要像我一样半辈子没活明白。”
说到这里,鲍勃像是回想起船队靠岸解散的那天。
“……至少,我不愿意再看着那些不好的事情发生之后……再忽然明白过来原来自己什么都没能做到,没有付出哪怕一点点努力就看着那口口声声说是珍惜的事物流逝。”
他攥着那手里剩下的两颗果实,静待着命运对他如何审批。
如今虚弱至此的他,只要那些果实有着哪怕一丝的毒性都可以破坏掉他身体的元素力循环。
尤其是在他攥着邪眼认真感受元素力流淌的时候,更能细微地辨别出来。
以身试毒这种东西,若是被老针听见的话肯定会被他直接一拐杖敲进病房里倒腾个三天两夜的吧。
半晌过后,这洞窟里的氛围又落入了一片沉寂。
“鲍勃,没事你就吱一声呗。”
鲍里斯嗫嚅着唇抬起头,看着那坐在约翰身旁闭上眼睛像是在休息的鲍勃。
而约翰则早已掩面抹泪,不敢伸手去探身旁鲍勃的脉搏。
对方在服用这些果子之前甚至还特意把自己身上那缕元素力通入邪眼里,让自己的身体完全失去了元素力的保护,这样的做法无非就是企图在那果实真的有毒时不再为他们添所谓的累赘。
这些日子里的鲍勃分外沉默,不时也会看着外边的风雪发呆。
身为兄弟的他们很清楚,对方一直都在找机会背着他俩走进那片苍白的迷失里再不回来。
但是他们一直都轮流死死看着对方,已经竭尽全力地在保着他的命了。
何况乎对方身上的暗伤也分明都是因在下坠的时候尽量保护他们俩的身体才会落下的,此刻他们怎可能开口说哪怕一句丧气的话搁置对方。
这可是出生入死多少年的兄弟啊……
一时间,两人都陷入了难以释怀的悲伤当中。
鲍里斯深深吸了口气,红着眼眶走到鲍勃的身旁想要伸手摘下他胸前的徽章。
至冬国不相信眼泪,但是至冬国不会忘记任何人的荣耀。
他的手停在半空很久,最终还是缓缓收回去先郑重万分地行了一个标志的军礼。
继而才像是抿去所有悲伤一般,坚定不移地探向了那枚徽章。却就在下一刻,他那伸出的手忽然啪地一声被一只肥大的手掌一把攥住。
“哟傻了吧,爷还活着~!诶你们俩还真够意思,真就为我哭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