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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三理科,由五层升级到了顶六层,楼梯口印张扎眼的海报,海报上的奥运冠军刘翔奋力越过110米栏最后一栏,面目狰狞,凶相毕露,脸旁被毫无审美可言地ps上了一个硕大的气泡框,并当中附字——人好学,虽死犹存;不学者,虽存犹灭!
翻译成白话还是换汤不换药的那句,只要学不死,你就给我往死里学。
可惜鹭高开学俩月,这句激昂慷慨又颇有古韵的口号就被学生给玩儿坏了,底下被人用中性笔附了不少不着四六的神回复,譬如“翔哥莫要扯淡”、“闭嘴跨你的栏”、“那就让我灭吧”、“嘻嘻不学不学就不学”,于是连带着刘翔本翔,也无辜被人恶搞,画上了两颗黝黑带毛的朝天鼻孔,很没尊严。
鹭高高三早自习,则很不人道地再次提前了十五分钟,学生得披星戴月,难再见一幕青天。李鸢照旧骑车载彭小满上下学,五点半起床,六点二十背上书包穿鞋出发,等在筑家塘口的**树下。比起以往,彭小满会毫不忌惮地揽李鸢的腰杆儿了;偶尔觉得困到旋转升天,也会把两只耳机一气儿全塞给李鸢,再安然地脸贴他背,顺着他匀静的呼吸起伏,眯那么一小会儿。
要说是不是恋爱关系,两个人都不好意思再此地无银地摇头否认了。得说是,得承认——各位父老乡亲,这位是我男朋友。
可高中生活单纯的如同一条流线,行路上人头攒动,有那样多形色各异目的共通的参与者,不敢越轨,谨言慎行,偷偷摸摸,就跟他妈背着人偷情一样,好不刺激。
李鸢有时候会抓心挠肝儿地想亲近彭小满,坦然剖白说了喜欢以后,竟会觉得对方不经意的每一点,都叫自己心绪浮动。他偶尔被陆清远那位单口相声演员逗出来的一串儿傻乐,他被压轴题云里雾里的已知条件忽悠到奋袂而起的一句“我靠”,初秋鼻粘膜敏感,他闷声的一个喷嚏,他毫无防备地被老班叫上黑板写题的僵硬与懵然。都很可爱,也很心动。
以前李鸢一贯以酷boy自诩,现在想想,这不就里一套外一套的装逼痴汉么?噼里啪啦的,脸都得自打肿。
他一开始还以为只有他一个是这样,直至某月某日某晚自习放课,他行至鹭高教学口后的自行车棚,弓腰开锁,直身踢开脚撑,眼前倏然便风驰云卷,黑影一掠。没等李鸢他老人家搭戏,张嘴喊个“啊绑架”,就被连蹦带跑、一声不吭地拽进了早熄灯散伙的鹭高红楼。
彭少侠扑上去紧紧勾着笑得不行的李鸢,左右脸颊胡乱地亲他,活像丐帮弟子半辈子没吃过饱,梦里抱上人形自走冰糖大肘子过嘴瘾似的。
边嘬边骂,边骂边掐李鸢腰侧的痒痒肉:“所以你谈恋爱是个这么矜持的主么?我靠,就我这么欲,我要跟你分手。”
“你是小狗么?”楼里拉了电闸,顶灯喊破喉咙也不亮。李鸢眯眼也只能瞧清彭小满一个勾了墨线的轮廓。被他吻得心绪难平,胸膛起伏,李鸢挺身施力,便把人搂紧掼在了墙上,找准他张开的嘴巴,低头挺狠地贴下去,“我都他妈想疯了。”
又是无师自通尤嫌不够地缠起了舌头,吻的下巴酸软,滋滋啧啧。彭小满的坏毛病,是接吻的时候爱攀着脊背揪对方脑勺后的头发,虽说李鸢不介意他这一星半点儿的情难自已,但次数一多,还是想说:轻点我的侠,要不不到四十我就得秃,变少林方丈。
吻到力竭罢休,互相紧抱,像纠结着的湿重布料一样顺着墙根滑落下去,坐在地上匀息。也并不是不聊天,聊,低声怕惊醒什么似的聊,聊过往略略错开,没有紧密交集到一起的那些叙事空缺。
譬如李鸢问彭小满,我帮你捶人那次,那福娃到底怎么就和你打起来了。彭小满措辞半晌,被李鸢问定似的注视着,才解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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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小子他妈和我奶一个棋牌室的,特么搓麻藏牌,我奶拖我凿门要账跟他碰上了,话不对付,就,结梁子了。李鸢听完,下巴险没掉脚面儿,捏他鼻尖笑着问,你俩智商加起来有三岁了没有。
譬如李鸢还问彭小满,今年端午你被我和凯爷瞄见,自家门口哭成了条狗,是究竟怎么了。彭小满就笑嘻嘻地皱鼻子,低头摇头,掌心攥起又摊开,说,那段时间我妈身体状况突然差了好多,那天跟她视频呢,瘦狠了,一下子就崩溃了,没绷住。李鸢伸手,将他脑袋从上至下揉了一遍,说,你以后就有我了,学会想哭找我,不藏着,可以么。
彭小满点头,点完了侃他,说那少侠你得给我个什么神奇的海螺,我一吹,你就得跟黑猫警长似的随时天降。
海螺没有,但我保证你打电话给我,我随时就去找你。
半夜也行?
行。
省外也来?
也来。
换个娇嗔的女孩儿,得吐吐舌头欲擒故纵道:呸,好话哄我,我才不信咧!
可话到这儿了,俩都不傻,谁也不会继续周而复始,刨根问底地确认真伪了。眼神一对,凑到一起,又像发情的小动物似的不住伸舌头接吻。都是在拐角一隅踽踽独行了很久,乍然有了这样紧密的牵连,不知所措,就像成了彼此的唯一一样。
晚自习后的红楼静僻,此后成了二人偷偷摸摸、踉踉跄跄抱着互啃的位置首选。
月底例行月考,潇洒罢课闭关去了启源集训的游凯风也被老班一串夺命连环call揪回了鹭高,闷头做了一天的真题卷儿。原本赵劲当他有去无回呢,堆不下的教辅一水儿全腾游凯风桌面上了,以致他早上一进教室就毛了,心说我给你小子脸了?
喜闻乐见又掐一通,险在周玉梅的语文考上掀桌子撸袖子打起来,没被请出教室撅屁股趴走廊外头写。
理综考前,由缑钟齐去生物老师办公室拿的卷儿,高三二班门脸不大,和同时抱着一摞英语教辅进门的周以庆并排挤到了一块儿,底下便一阵嘘声;等周以庆低头,从缑钟齐臂弯下穿过,嘘声更甚,堪比看周杰伦搂着蔡依林在讲台上跳了个后空翻。
缑钟齐周以庆这对儿,算大写加粗的凄凄惨惨戚戚。
大约班对儿之间,有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的粉红磁场,开学月余,这俩没来由的就被班里一众火眼金睛看穿,被揶揄不休,才没辙招供。于是自此,李鸢苏起,成了“臭屁不响”的历史尘埃,凑热闹起哄那一群目标转移,送这俩成了风口浪尖。除了晚上搁被窝里发半宿微信,二位日日规行矩步,克己奉公,恨不能在桌上划到三八线不算,比原先没成的时候看着还生分了不少。冤他妈给冤开门——冤到家了。
晚自习考英语,听力时段儿得六根清净一瞬不瞬,贼拉耗卡路里,游凯风就打算晚休拖李鸢彭小满上鹭高后门大排档一条街上吃,也算是星爸爸不够档次,再请他俩一回。
考了一天,昏昏沉沉算了一沓子草稿纸,都没怎么说上话,李鸢本来是打算和彭小满单独去吃他以前提过的牛肉面的。游凯风这叫什么?这叫不开眼,这叫人形自走大灯泡。李鸢揣钱进兜,掐掐考蔫儿的彭小满,对着游凯风皱眉:“要不算了?你请老缑和周以庆吧,他两个现在得有一盆苦水吐。”
“我靠,人俩谈情说爱蜜月期着着呢,我特么蹿进去像话么?你看看我有多少瓦?”
好几万吧,军用探照灯里装的那种。
李鸢不说话,彭小满在他背后听了直乐。
看李鸢不为所动,游凯风戏精上身,瞪眼撇眉嘟个金鱼嘴:“人家集训这么久都没见到你了~就回来考个月考还不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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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家吃饭~心都碎掉了啦~”一二百斤承重墙,说着就要往李鸢身上挂。
“好你定住。”李鸢后躲,强忍着没给他一脚踢飞贴墙上:“去去去,你说去哪儿就去哪儿。”
遂愿,游凯风一个造作飞眼。陆清远食堂扫饱赶着回来抄作业,见了差点儿没扶着门呕掉一肚子饭菜,捂眼跳脚,嗷嗷喊辣。
大排档一条街,就鹭高学生而言,算的上高档餐,非班聚宴请,一般不来。街上一家宽窄巷子串串香,口味与性价比兼具,游凯风鹭高第一朱门绣户,一不政要人士二不国家领导,拢共仨,还要了个包间儿。
倒了茶水,端了盆五香毛豆上楼,游凯风招呼这俩下去选菜,李鸢没动,喝了口茶水摇了摇头:“你先选,我喝口水再下去,你选你和他爱吃的就行。”
游凯风问彭小满:“小满君,走?”
“我也喝口水再下去。”彭小满朝他晃晃手里的茶杯:“一天嘴都没沾杯子了。”
“靠都什么毛病。”游凯风笑了,出了房门,“别我眼皮子***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啊!我跟你说饭店都有监控。”逗完一番,下楼拿菜。
李鸢耷拉着眼皮儿,手撑着下巴,默默盯着对面的彭小满。彭小满侧过头盯着窗外。没什么美景,净是沾满着人情的烟火气。
“少侠你以后一定是个称职的情夫。”
“彼此彼此。”
“我这把理综算是废了,你试过那种物理考卷解答题一路跳过跳到最后一题的滋味儿么?”
“真没有,都是一路顺下来的。”
“真的爽爆炸了学霸,就有一种......老子就这吊样儿了爱谁谁吧的洒脱,啧啧。”
“你那叫卧轨好吧?”
“我靠,你搁那挡得严严实实的我特么连个数字儿都瞧不见。”彭小满扯了扯校服短袖,瞪他:“渣渣,要你何用!”
“你以后问我,我就会教你。”
彭小满趴在桌上望着他笑:“得了吧就你那个风驰电掣的速度,找你请教学习只能辅证,诶嘿,我还真就是个傻`逼。”
“我会认认真真地好好说,慢慢说,你听不懂我就继续说,说到你完全听懂为止。”
彭小满竟然在他话里听到不曾有过的央求的意味,一愣,没说话。
“你想好就必须努力,现在还来得及。”李鸢也侧脸看向窗外,手指在茶水杯上嗒嗒地敲着,“我希望以后也能和你在一个地方,我真心话。”
有的时候这个问题就眼前,总装着看不见绕过去,也挺矫情。
“那我真要考不到你要去的地方。”彭小满眨眨眼,盯着油腻腻的桌案中央,映着李鸢的倒影,“你肯定也不会留喽。”
他这话说的轻而又轻,又是低着头,于是李鸢有点儿没怎么清:“什么?”
彭小满一猛子站起蹦到李鸢身边,勾着他脖子抬头吻上去,尝到略有点儿涩的陈茶味道。“抓紧时间造作,凯爷马上就回来了。”
游凯风似乎攒了一箩的话,一股脑下进了滚开的鸳鸯底,再一一烫熟,夹进李鸢和彭小满的碗里。
先是哗啦啦倒苦水,说上特么影视表演还得每天开嗓下腰上称,晚饭给闻不让吃,名其名曰身材管理。我靠饿的胃里咕噜震天都不行,得摈除杂念,贴墙站着,一遍遍抠台词。不知道的,以为是去参加了超级减肥王,三天成忍者。
再是沾沾自得,吹嘘自个儿到了艺术班真乃如鱼进水,除了形体教练看了他就直皱眉外,个个儿老师轮番着花式夸,说有天分。于是琢磨自己以后必须得是走硬汉姜文那路子的,自拍自导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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演一条龙,浑身的艺术细菌啊;又吹表演班紧挨着播主班,上大课凑满一排练厅,桃花儿朵朵开,那就是盘丝洞后头那泡澡池子,满眼的曼妙美女啊。你说人一个个芙蓉如面也就算了,身材还窈窕;身材窈窕表过不提吧,声儿还大珠小珠落玉盘。
气人不气人?
彭小满被锅底的牛油刺激的鼻尖泛粉,咬了口春笋,卡滋一声脆响,“近水楼台先得月啊。”
“恩是,头一星期我也是这么想的,我心说我人型自走取款机,又逗,又纯,又有才,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