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奇怪,那地面上的砖石上,乱七八糟地立着许多各色小旗,均插在一个圆形的木托上面,红黄绿紫均有,不少小旗上还写着数字。
烟虫看了几眼,低声道:“这是明代皇家的九宫络防盗阵,已经很少见了。看样子已经被破解了!快走!不要踩地上的小旗!”
烟虫贴着墙壁,侧耳一听,有说话声隐隐传来,烟虫一指右侧,说道:“这边!”放开了脚步,带着大家向右侧走去。
火小邪跟着疾行,多看了地面几眼,却见到许多红色小旗的下方砖石上有大片的殷殷血红,似是人血染的,只看血色的话,应该不超过十多天。
烟虫并不停留,带着火小邪、花娘子持续向前,日本人渐多,许多墙壁上的铁门亦被打开,里面亮着灯,隐约能看到有穿着白大褂的人在里面忙碌着什么。
好在这些日本人都没有太大本事,巡视的虽然勤快,烟虫他们想避过前行还是轻而易举,不须多时,就又来到一间大屋。
这个大屋也不简单,地面深陷成一个池子,里面噗噗噗翻腾着绿色的液体,池子正中的液面之下,好似有一座圆形的石台。而在整个液面之上,还架着一张大网,好像是怕人掉下去似的。池子周围,还有一圈仅够两人并行的道路,不过这一圈道路边的墙壁,巨大的砖石不是凸起就是凹陷,凸起的砖石伸出墙面近两米长短,足够将人从道路上推下池子,而砖石的正面,同样用各色油漆刷满,标着各种数字。
烟虫轻赞一声,说道:“子午进庚防盗阵!好阔气!可惜又被破解了!”
三人从一侧道路上翻过,在中途碰到四个穿白大褂的日本人从前方走进来,正和他们一路。火小邪他们也不担心暴露,这些凹凸起伏的砖石,很是方便藏身,直接爬到最高处凸出砖石上方,便可避过。只是那些日本人走走停停,似乎在不断核对墙壁上的数字与手中白纸上的记录是否一致,费了不少时间,才算走了出去。
三人再往前潜行,又见到一见大屋内,正对面的墙壁上开了一道仅供一个人通行的小道,墙壁上画着花鸟鱼虫,飞禽走兽,可仔细一看,这些墙壁上的图案中,隐藏着无数拇指大小的小孔。一道一道的圆形油漆痕迹,彼此交错地将小孔圈住,同样在一旁标着编号。
烟虫同样低声说道:“这是六悲墙防盗阵!御风神捕不是浪得虚名!这种东西都做得出来!可惜还是被破解了!”
烟虫这样说着,目光也不禁留意到地面上,一摊一摊的血迹层层叠叠,几乎布满了整个地面。地面一角,许许多多的短箭堆成了一座小山似的,血腥味和药水的味道扑鼻而来。
三人越走越是心惊,再过了三道防盗阵,依烟虫所说,分别是焚钟鼎、鸳鸯雕心、刻门高刀,场面上虽不及五行地宫宏大,却也是奇形怪状、匪夷所思。所谓三人心惊,并不是被这些防盗阵法吓倒,而是感觉张四爷居然在地下布置了如此多复杂的防盗机关,工程浩大,非常人所能为之。
只是所有防盗阵,全被破解,到处都是记号,也到处都是血迹,仿佛这里曾经被无数人闯入,以性命的代价得以一一破解。
走过这六道防盗阵,人声渐盛,道路一分二、二分四、四分八、八分十六,每分一次都有一条楼梯通向上方,可无论怎么走,所有的道路全部通向一处硕大的空间。烟虫三人探头一看,只见一个约有一丈高矮的圆形大厅,里面灯火通明,十多个穿白大褂的人,正在大厅中间忙碌着。他们有的在点数地上的砖石,有的在砖石上安放小旗,有的则尾随着不停在本子上记录。大厅外围,则还有十多个荷枪实弹的士兵,紧张地守卫着。
烟虫低声道:“这是个什么阵法?”烟虫有所不知,这个大厅正是张四爷收藏玲珑镜的地方,亦是整个地下防盗体系的主阵,全套防盗阵法统称为天锁地铄,又以此地为最难破解的阵法,实属张四爷、周先生两人独创!名为“绝珑玲”(反着念叫玲珑绝,是张四爷怀念爱妻绝情地离他而去之意),要到走到中间升起玲珑镜,必须走极为特殊的天地步。水妖儿正是借着黑三鞭大闹张四爷的府第时,潜入天锁地铄,识破天地步,才将玲珑镜无声无息地盗出!也正因为此,张四爷、周先生、御风神捕被逼着重出了江湖!
正在此时,只听不远处有惨叫声传来:“痛快点杀了我吧!操你们祖宗的!”这惨叫声可是地道的奉天话,火小邪、烟虫、花娘子听了,不由得都是一愣!他们一路上没听见有人说中国话,还以为这里都是日本人了,没想到竟有人用中国话大声惨呼!
这惨叫声响起,大厅中的众多白大褂只是微微抬头,并不搭理,似乎见怪不怪,继续埋头工作。很快有日语的咒骂声响起,惨叫声立即变成了支吾声,似乎被人堵住了嘴巴。
火小邪的听力也不一般,他竖耳一听,便已经辨出大概的方位,离他们现在所在之处,并不很远。
火小邪指了指方位,说道:“在那边!”
烟虫点头道:“好,事不宜迟,这里看不出什么,暂且舍下!我们走!”
三人舍了此处,向着惨呼声传来的地方偷偷行去。
走不了多远,便看到前方通道两旁,均是厚重的铁门,铁门里面有灯光透出。靠在墙上一听,依稀能听到铁门内有沉重的喘息和日本人说话的声音传出。
三人藏在角落暗处,略等片刻,只见一扇铁门打开,有两个白大褂和两个日本兵鱼贯而出,推着二台铁制的小车,小车上面摆满了瓶瓶罐罐和各式仪器。
几个日本人低语了几句,便由日本兵将铁门落锁,慢悠悠地行了开去,一转弯,不见了踪影。
烟虫侧耳倾听,未闻有何异状,便挥了挥手,三人先后来到刚才关闭的铁门处。
烟虫一摸铁门上挂着的铁锁,低头看了看锁面上的型号,伸手向袖中一摸,捏出两根细铁丝出来,分外熟练地插入锁孔,手指发力抖了几抖,只听一声微响,锁便开了。
烟虫将铁门打开,闪身入内,顺便将铁门掩好。
房间说大不大,点着一盏昏黄的小灯,显得很是阴森。三人环视屋内,盯睛一看,不由得都倒吸了一口冷气!这屋子靠后墙的正中,有一张斜靠在墙壁上的铁板床,床上分明绑着一个全身插满了橡皮管的男人!
这男人全身赤裸,身上浮肿,血迹斑斑,眼睛被黑布罩着,口中带着一套铁具,四肢、颈部、腰部都被厚厚的皮绳绑得结实,根本动弹不得!在他的身旁,有好几组仪器,还有一个硕大的玻璃罐,有橡皮管从这男人身上连进罐中,正一滴一滴地有红色液体滴入,已经装了半罐子之多。
这男人似乎听到有人进来,口中呜呜呜呻吟,五官扭曲,全身都颤抖了起来。
烟虫抢上一步,将他的肩头按住,压低嗓音,凑在他耳边多,用东北话说道:“不要叫!我们是来救你的!”
火小邪亦用奉天话低声道:“兄弟,我们不是日本人!千万不要出声!”
那男人全身一震,激烈地抽动了几下,再不发出呻吟声。
烟虫说道:“我现在解开你的眼罩和嘴套,你不要乱动。”说着,烟虫用手中的铁丝探入此人脖后,嗦嗦嗦几响,便把嘴上的铁套解开。那男人呜的一声低叫,长大了嘴巴直喘气。
烟虫继续动作,解开了这男人的眼罩。这男人紧闭双眼,却不睁开。
火小邪端详此人容貌,微微一愣,说道:“李十三!”火小邪所叫的李十三,正是李大麻子、候德彪口中曾说的,与张快手争夺奉天荣行大掌柜位置的一个贼头,论辈分和身手,在奉天仅次于三指刘之后。火小邪在奉天当小贼时,多次见过,印象颇深,但从不曾与李十三说过话。李十三脾气暴躁,在奉天荣行素有恶名,翻脸不认人,曾有小贼一时不慎惹了他,被他当场打死。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昔日里横行无忌的李十三,居然落得这般下场!
李十三总算睁开了眼睛,却直翻白眼,好像看不清楚面前的人物。
李十三艰难地说道:“谁,谁!是谁?”
火小邪虽说对李十三没有好感,但见到他这般模样,还是心头发酸。火小邪并不想回答他,只是不由自主地伸手想将李十三身上的皮绳解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