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虫嘿嘿坏笑两声,不再说话。
火小邪抱拳说道:“我们三个赶回来的时候,正好碰见日本人往里面进,院子里守卫森严,窗口左右全是士兵,一时间竟没有太好的法子进屋。幸好你们拖延了一会时间,多亏了花嫂子对房屋熟悉,我们才得以从屋顶爬入。”火小邪说着,抬头看了看天花板,果然有一块木板,还没有完全掩上。
赵霸抬头看了看,嘀咕道:“这个大个缝,你们都能钻进来,若是我这趟跟你们出去,真要卡在屋顶上了。”
大家看了看赵霸的体型,哑然失笑,刚才的紧张情绪,一并化解。
花娘子笑骂道:“别贫嘴了,火小邪,先把你的妆化好,钩渐大哥,你的脸上妆也花了!不知道会不会再回来呢!”
众人点头称是,分头忙碌。
不用多时,那位日本老妇人的木屐声踏踏踏而来,很快便走到门前。
柳桃听到脚步声,走向门相迎,却听到老妇人咚咚咚敲了三下门,气急败坏地骂道:“柳小姐!今晚你们就好好地休息吧!”说完又急匆匆地走了。
柳桃追到门口,把房门拉开,向着老妇人叫道:“谢谢妈妈桑,祝你晚安!”
老妇人头也不回,只是哼了哼,不愿搭理柳桃,快步离去。
柳桃冲老妇人做了个鬼脸,退回房内,娇滴滴地在门上一靠,媚媚地说道:“没事了,没事了!”
众人轻声鼓掌相庆,共渡了这次难关,大家均惺惺相惜,觉得感情增进了许多,一齐开心不已。
在火小邪那个时代,凡是江湖成名人士,无论是烟虫、花娘子这种贼人,还是赛飞龙、赵霸、柳桃这种绿林好汉,只要诚信合作,彼此信任,并不会计较个人所谓的得失,也绝无埋怨,生死与共、祸福同担,一人败则全局输,无怨无悔,此为顶尖江湖人士追寻的信条之一!亦如贼盗之间的合作,本事强者居前冲锋掠阵,承担风险;稍弱者物尽其能,尽心竭虑,勇当后盾;一言既出,退让躲避,谁下刀山谁入火海,无须争辩礼让,免得耽误了大局。
火小邪这次一路与烟虫等人走来,确实受益匪浅,好好地学了一课。
众人高兴之后,当然不会忘了正事!赛飞龙从床铺下取出一张图纸,图纸上秘密麻麻画满了图案,赛飞龙指着图纸说道:“这是我根据烟虫兄弟发回的信号,绘制的路线图。”
火小邪低头一看,居然画得八九不离十,几乎如赛飞龙跟随着他们亲眼所见一般。
火小邪赞道:“赛大哥竟能画得这么详细!”
赛飞龙摸了摸胡须,笑道:“哪里,是烟虫兄弟小套叨信号发得好,简明扼要,一通百通,大凡要塞布防之内,无外乎那么几种格局,烟虫只要发回关键周边情况,加上钩渐能估出信号远近,所以我能大概猜个八九不离十。嘿嘿,老朽虽然不才,画图的本事,在中国还能排得上号。”
赛飞龙此言不错,在贼道和江湖道上,打探消息、了解地形、掌握布局,最终绘制地图,都是必备的功课。通常是又会画图,身手又好的人去完成,但这种通才却不好找,戒备森严之处,就有点捉襟见肘了。贼道里有九鸣八呜之说,讲的是什么呢?举个简单的例子,一个身手好的人,进了大院,蹲在屋顶上打量一番,然后学乌鸦叫,呱呱呱,呱呱,院外的人大约能猜出里面的布置,这是说,里面是三个院落,左右两厢,主厅二层,两院侧门。再换个叫法,蛤蟆叫,咕咕,咕咕咕咕,那是说里面是一进一出的厢房,中庭行人,后院两分的意思。如果再学的是蟋蟀叫,吱吱吱吱,吱吱吱,最后拖个长音,讲的则是巡防,意思是固定哨一个,巡哨从西向东绕行,十分钟一圈,彼此观望。
像火小邪他们见到的那个废弃的古村落,在烟虫的信号里也就两小段而已,但赛飞龙画出来,街道、房屋、方位简直是八九不离十。
这种发简单信号,描述较多信息的方式,江湖里叫“小套叨”,贼行里则叫“九鸣八呜”,规矩五花八门,有专门描述村庄的,有专门描述街道的,专门描述深宅大院的,但法则近似。其实追根问底,还是一个规律,中国的村庄街道宅院,甚至大的自然环境,布局最多百十种罢了,说句“像前门大街”或“县府大院”,大概就有个基本差不多形象。同样的法则还有文书速记,满篇画得龙飞凤舞,看不懂的人云里雾里,懂的人却能够一字不漏的事后重新誊写出来。
火小邪虽然盗术的身法在这一行人已经无人能及,可这些所谓的江湖“旁门左道”,还是掌握得甚少,精通得更是不多,所以见赛飞龙画得如此详细,颇为惊讶。
钩渐、赵霸、烟虫、花娘子、柳桃几人倒不奇怪,他们年龄实际都比火小邪大出不少,最年轻的柳桃看着二十出头的芳龄,实际也快四十岁了。这些人少说也在江湖里打滚了三十年,彼此间又认识,所以不足为奇。
赛飞龙摊开图纸,一一指点咨询,烟虫跟着一一说解,不多时已把错误之处一一更正过来。
烟虫叼起一根烟,也不点燃,看着图纸哈哈笑道:“好啊!第一步便成了!”
就在烟虫他们商量下一步的行动时,远在要塞深处的一处地下密室,又是另一番景象。
依田极人和一直陪伴在他左右的魁梧军官,带着刚才抽了赛飞龙一记耳光、灰溜溜地离开的书记官,一行三人,步入这间密室。
这间密室十分明亮,很是宽敞,屋内空无一物,只在顶头的一面墙上,写着一个巨大的朱红色忍字。在忍字下方,摆着一张软榻,榻旁焚着熏香。
依田极人、魁梧军官脱下鞋子,小步快行到软榻前,盘腿静坐,也不说话,似乎在等人。而那位书记官,显然是第一次来到这里,有点手足无措,不知该如何是好,但他又不敢四下张望,只能跪坐在依田极人身后不远,垂头不敢多动。
依田极人等了一会,就听到一侧有人用日语说话:“依田大将,你回来了?”
依田极人赶忙一个点头,恭敬道:“我回了!伊润大人!”
无声无息的,从一侧的阴暗处缓缓走出一个穿一身雪白和服的中年男子,步履稳重,气势之强,卷得屋内似有冷风乱窜。这位男子,正是与火小邪决裂的伊润广义!
伊润广义不紧不慢地盘腿坐在软榻上,将闭着的眼睛睁开,问道:“安全吗?”
依田极人朗声答道:“非常安全!”
伊润广义哼了声,说道:“丸田少将,去做你该做的事。”
那位魁梧的军官毕恭毕敬伏拜在地,念了声喏,长身而起,一转身,向书记官走来。
书记官不明所以,只感到不妙,可他刚刚露出惧色,已经被那位叫丸田的魁梧军官一脚踹倒在地。还没等书记官求饶叫唤,丸田一把捏住了书记官的嘴巴,止住他发出声音,另一只手一抖,竟从袖口内弹出一把手指长的银针,飞快地在书记官脖颈处刺了一下。
随后,丸田收针回袖,捏着书记官的脖颈一挤,挤出了几股血液,便就罢手,松开了书记官,转身回到依田极人身旁,盘膝坐下,冷冰冰地看着书记官。
书记官本以为自己要死,却只是浅浅地刺了自己一下,不知何意。书记官哪里敢说个不字,慌乱无比地翻身坐起,跪在地上,以头锵地,全身哆嗦,不敢抬头,嘴里含糊着支吾着什么,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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