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刚讲到奶奶要讲出张伯的实情了,立马去厨房给奶奶泡了一杯平时最爱的山茶。
“奶奶,您的茶。”
“你看,我家刚子长大了,懂事了,知道疼奶奶了。”奶奶慈祥的看着他。
“都坐过来,奶奶就给你俩讲讲张伯的是吧。”
钟声敲响,时间指向午夜十二点。
雷电交加,乌云漫天,整个山镇笼罩在一片黑暗肃杀之中。
雨水肆意冲刷着地面,沿着街道一直往前流淌。路上鲜有行人,几辆小三轮奔驰而过,激起一浪一浪的白花。
路灯发出昏黄的光,灯光中,金线密密落下,消失在湿答答的人行道上。
张伯走在乡村小路上。
他穿着一件脏兮兮的农民工服,头上戴着帽子,帽檐压得很低,衣服的拉着很高,他把脸埋在衣服里,严严实实的,生怕别人看到他一副脏脏的样子。
他的步伐越来越沉重。
不知怎么,他用手捂着胸口,倚靠在路灯上。
他顺着灯杆慢慢滑下,倚靠着路灯坐下。
雨水无情的打在他的身上。
在他的脚下,有什么东西顺着雨水流了下来。
这东西黑黑的,看起来很粘稠,夹杂着雨水一直流淌着。
路灯下,张伯的身体渐渐蜷缩成一团黑色的东西,一只黑猫,从路边的矮树丛窜了出来,它湿漉漉的,一双眼睛盯着着着一团黑色的东西。
它试探着靠近,但是或许是这团东西发出的刺鼻的气味,这只猫掉头就跑。
随着流淌下来黑色的东西的越来越多,慢慢流逝,他也在变小。
最终,他消失了。消失在这无尽的雨夜里,留下的是地上这一摊粘稠的黑色的东西。
一股刺鼻的味道在风中弥漫。
那黑色的东西夹杂着雨水,流进了下水沟。
院子里的水龙头滴答滴答。黑色的浓稠的液体从水龙头里混杂着刺鼻的味道流了出来,滴在洗衣槽里。
一滴……两滴……
每天的工作让他身心俱疲。此时的他正躺在床上呼呼大睡。睡梦中,他来到一个陌生的地方。
四下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远远的,一盏路灯发出昏黄色的光,时隐时现。
他努力朝着那亮光走去。可是,他根本无法靠近,无论他怎么努力,亮光依旧在那里,不远不近。
他感到无比的绝望。
远远的,一个东西朝他过来了,眼前的光不足以看清它到底是什么。
它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看清了,那是一张脸。
他长相很周正,眉毛浓稠,鼻梁高耸,上面挂着一副黑框眼镜,让张伯印象最深的是他的那张脸,那张很白很白的脸。
只有这一张脸,除此以外,什么都没有。
张伯不禁一个激灵。
这张脸停在离他很近的地方,近到他甚至可以闻到那张脸所发出的那股奇怪的味道。
这张脸很熟悉,好像见过无数次,可是此时此刻,他怎么也想不出到底在什么地方见过它。
这张脸嘴角露出诡异的笑容,这种笑容让张伯心中更加不安,他后退几步,转身想要离开,可是,那张脸好想看出了他的意图,也随他转了过去,那张脸又横在了他的面前。
那张脸就这样,在他的面前,直勾勾的看着他,它的嘴角露出一丝诡异的微笑。
张伯不敢再随意闲逛,因为他不知道接下来他的行动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他就这样呆呆的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和那张脸就这么呆呆的相互对视着。
渐渐的,这张脸发生了变化。
它的眼角多出了几条诡异的线,这些线很黑很细,在它白得没有血色的脸上格外的扎眼。
是鱼尾纹吗?看着不像。
转念之间,它的原本露出诡异笑容的嘴角也出现了这一条条细细的黑黑的线。接着,鼻子,脸颊,额头……
所有的地方全部布满了这种线,这种细细的,黑黑的线。这些线慢慢聚在一起,慢慢连接了起来。
这时候再看这张脸,脸上的线已经连在一起。张伯想用手去触碰,。
可是,只当他指尖刚刚触及到那张脸,那张脸就碎去了,像一块被打碎的玻璃一样,沿着那错综交织的诡异的线,一点一点的碎去了。
那线黑黑的,细细的。
张伯从梦中惊醒。
他睁开眼睛,透过窗外依稀的月光,看了看墙上的挂钟,时间指向一点十五分。
“原来是一个梦。”他安慰自己,一摸,发现自己已经浑身都已经湿透。
来到内院,打开灯,站在洗脸槽旁,俯身想去洗把脸,可是,出现在眼前的景象让他更加惊恐!
整个洗脸槽已经被一种黑色液体充满,就像是一面黑色的镜子,他的脸映在这面镜子里,却显得很苍白,是那种没有血色儿的白。
在这面镜子里,他长相很周正,眉毛浓稠,鼻梁高耸,上面挂着一副黑框眼镜嘴角露出诡异的笑容。
张伯不禁更加害怕了,因为他知道,他自己根本没有笑。
一阵寒意顺着后脊一直往上延伸,蔓延到整个身体,不自禁打了一个寒战。
这张脸不就是在梦中见到的那张碎脸?
梦中那张碎脸居然是他自己的脸!
仔细一想,不对,这不是自己的脸,自己明明没有笑,可是这张脸却分明露出了一丝诡异的笑容!
张伯摇摇头,又仔细看了看,原先的黑色液体已经消失,只有一盆满满的清水,可是这清水感觉怪怪的,它发出一股怪异的味道,张伯把手伸到水中,水粘粘的。
“这是什么东西?”张伯的心被提到了嗓子眼。
他小心翼翼地打开水龙头,黑色的粘稠的液体从里面流淌出来,洗脸槽中原本清澈的液体再一次变成了黑色。
他来不及关上水龙头,后退一步,退到了门口。
整个洗脸槽已经被这种液体吞没,液体还流到了地上。此时此刻,他的脚正浸没在这黑色的液体中,这些液体正在从他的脚底开始往上蔓延,已经吞没了苗谦的两只脚。
“这到底是什么鬼东西?”他几乎是喊出来的。
张伯有些不知所措。
他跑上去拧上水龙头,一把拽下毛巾,逃出内院,随手将门反锁。
惊魂少定,手忙脚乱的想要擦去脚上的黑色液体。
跑回房间,打开灯,跳到床上,他把被子紧紧包裹起自己,倚靠着墙壁瑟瑟发抖。
躲在床上,张伯还是觉得不怎么安全,他索性穿上衣服,跑出了家。
雨夜,无情的大雨冲刷着一切。
张伯顶着大雨,在路上跑着,他不知道要去哪里,只知道他要离开家。
他心里想:只要离开家,他就是安全的。
跑着跑着,他的脚步越来越沉重,眼前的一切在雨中渐渐变得模糊,不知道过了多久,跑了多远,张伯眼前一黑,接下来他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当张伯醒来时,他已经躺在隔壁村里的卫生院的病床上,他想爬起来,继续逃离。
“你不能动,你现在发高烧呢!”一个甜美但是很严厉的声音传到了他的耳朵里。
这时候,张伯才注意到,在他身边站着一个护士。
身着粉红色的护士装,长发飘飘,脸上戴着口罩,一双迷人的大眼睛让人浮想联翩,她最引人注意的是她的白皙的脸庞,她的脸很白,一种近乎苍白的白。
“我怎么会在医院?”张伯问道。
“你还说呢,今天早上三点多的时候,一个身穿黑风衣,头戴帽子的好心人把你送到医院来的,听说你昏倒在路边了。”她回忆道。
“我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躺着,可是怎么都回忆不起来,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
“好了,别想那么多了,你现在还很虚弱,好好休息吧。”他好象看出了张伯正在想努力回忆,于是劝慰到。
“我先走了,待会回来看你。”护士走了。
张伯被留在病房里。
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他努力回想,可是脑子里一片空白,自己为什么会躺在马路上,自己为什么出门,还有,那个好心人是谁?一个又一个的问号充斥在他的脑海里。
“叮咚,叮咚,有电话啦,有电话啦……”
章岸侧头一看,自己那副老人机正躺在枕头边。
他拿起手机。“喂,你好?”
“张明,你在哪呢?还来不来上班,这都几点了?”电话的一头一个严厉的声音传来,他看看表,已经九点了,果然原本已经开始在工地上班了。
他知道这是包工头的声音。
包工头是张伯所在工地的一个领导,平时以严厉著称,今天自己没有请假就旷工,一定很让他恼火。
“对不起,今天我想请假,我发高烧,正在卫生院打点滴呢。”张伯连忙解释道。
“是吗?好了,你先看病吧,今天反正也没打有什么事情,那就先这样,你好好休息吧。”
说完还不等章伯说谢谢,他已经挂了电话。
大约过了有一刻钟,他的点滴打完了。
刚才的护士回来帮他把针拔了。
“好好摁着,要不就该回血了。”
张伯老老实实的用手摁住针孔。
“你叫什么名字?”在这位护士忙活的时候,张伯问道。
“安静。”
“哦。”他不再说话。
“你怎么了?”护士很诧异,用一双大眼睛看着他。
“你不是让我安静吗?”
“我晕,我是说我叫安静。”
“呵呵。”张伯尴尬的摸了摸头,不好意思的笑了。
安静看到这里,她也无奈地摇了摇头,说了一句:“傻瓜。”然后就离开了。
大约中午时分,张伯交了医药费,离开医院。
在医院门口,张伯叫住了一辆刚好回村的三轮,坐上车。
“您回村?”司机转过头来问他。
司机的脸很白,他的嘴角有一个黑色的痣,张伯感到一丝不安。
“是啊,回村。”
“好来。老乡,你怎么到这里来了,这里离村里很远啊。”司机随意的攀谈着。
“什么?这里是哪里?离俺村多远?”张伯被问得头里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