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年,离开学就近了。
这个寒假孟菱一直在努力写作。
终于在元宵节之前,把这本长达二十万字的小说正式结尾,名字是最后取的,叫《薄荷烟》。取完名字之后,她用手机登录邮箱,给那个“文学之星”的网络文学比赛投了稿。
做完这一切,她就要考虑回遗棠的事情了。
她答应过陈遂,要提前两天回遗棠陪他,因此元宵节一过,她就收拾行李准备回校。
她临走之前,特意去医院给爷爷奶奶拿了一些平时可能会用到的药,还有一些钙片等,每一盒都用便利贴写好了用法,爷爷是识字的,不用担心太多,只是怕他们舍不得吃又舍不得扔,所以她用红笔加粗写了保质期。
她是和连书淮一起回去的。
本来在brt上遇到他,孟菱还觉得巧,结果一聊才知道,他特意赶在今天回校。
“我昨天去旅馆帮我爸妈给员工发元宵节加班补助,你应该吃了吧,一人二斤元宵。”
“嗯,吃了,黑芝麻馅的。”
连书淮笑得很温和:“我当时和奶奶聊了几句,她说你今天返校,所以我也提前返了。”
孟菱的心尖一颤,他们讲话时原本是看向对方的,他话音刚落,她不由匆匆移开眼,去看窗外倏忽而过的行道树。
有点不自在。
傻子都能听出来连书淮是什么意思。
孟菱一时不知道怎么面对这个场面,是糊弄过去假装没听懂,还是直接拒绝。
其实他们两个相处次数很少,高中不同届,就寒暑假见过两次,大学以来见面也不过两三次而已,每次见面对彼此的态度又都很礼貌,孟菱从来都是“学长,学长”这样称呼他。上次一起放假回家,她还觉得陈遂在乱吃醋。
孟菱挣扎了一会儿,终于在brt行驶过半的时候,对连书淮说:“学长,我想分享一个好消息给你。”
连书淮微怔,旋即一笑:“你说。”
“我和陈遂好了。”
连书淮的笑僵在了脸上。
孟菱温和一笑:“你以后有好事也要和我分享呀。”
连书淮紧抿着唇,半晌才说:“恭喜你了。”
孟菱点头:“谢谢。”
“……”
后来一路上大家都在沉默,到了高铁站,也没一道走,互相取了票到各自的车厢坐下。
下高铁之后,孟菱和连书淮在不同的通道离开,连书淮去坐地铁,而孟菱直接出了站。
因为陈遂在门口等她。
他这天开得是大g,这车比较高,他靠在车旁,帅的很张扬。
他穿得很少,好像很多人都觉得过完年之后就到春天了,实际上天气温度还在零度徘徊。而他只一件薄飞行夹克,里边一件更单薄的白t。
可孟菱却不一样了,依旧穿着羽绒服和棉马丁靴。
孟菱拎着箱子朝陈遂走过去。
陈遂没有动弹,就远远睨着她,直到她走近了,离他差不多五米远的样子,他忽然张开双臂。
此时无声胜有声。
他好像在说“我命令你来抱我”。
孟菱一副清幽淡然的模样,她扎低马尾,更显气质沉静,就像没有七情六欲。
可在陈遂张开臂膀的瞬间,她眼底染上一层微不可见的细碎亮光。
几秒后,她把箱子丢在一旁,走过去轻轻环住了他的腰。
他顿时把手臂收紧,深深呼吸了一口:“想死老子了。”
在拥挤的,匆忙的,关乎离别与相聚的人来人往的车站,他拥她好久才放开。
“刚谈恋爱就异地,体验够新奇,还好这种苦逼日子结束了。”他边说边去拿她的行李。
孟菱只是笑:“我们去哪?”
那会儿是下午差十几分钟到五点,马上天黑。
他说:“你跟我来就好。”
……
车开了。
从高铁站上高架桥,一路往西,迎着日落。
冬天的落日并不辉煌,一颗如咸蛋黄的太阳沉甸甸坠在天际,就像文艺片里的夕阳一样落寞。
随后太阳一点点沉下去,橙红云翳一点点铺开又一点点消失,就像一阵风吹散一缕云那样,最后一丝光亮消失于视野,暮色四合,一粒孤星挂在苍蓝色的空中。
孟菱中途睡了一会儿,等她睁开眼,却发现她外面是一片灯火透明的别墅区。
而外头隐隐约约下雪了。
明明是个大晴天,怎么说下雪就下雪呢。
她有点讶异:“这是今年冬天我看到的第一场雪。”
陈遂看她一眼:“我也是。”
多神奇,之前遗棠没有下雪,寒假他们各自回了欢城和东北,按理说东北是雪窝子,可是却也一直都没有下雪。
这么说,今年的初雪,是他们一起看的。
“这是哪里。”
眼见车驶入“天樾府”别墅大门,她不由发问。
“我家。”他说。
孟菱笑笑:“你住别墅哦。”
“小别墅而已。”他往右打方向盘,专注路段,“陈胜文给我的‘断绝亲子关系’的补偿。”
他讲出这句话语气毫无起伏,仿佛在说别人的事情,无关紧要到淡漠。
可孟菱却不难懂这句话里的个中滋味。
她默了一秒,很快扯开话题:“怎么说下就下雪了。”
陈遂没答,朝外头抬抬下巴:“到了。”
一扇门被缓缓打开。
他驱车进到院子,把车停在靠墙的车库里。
然后他一手拎着她的行李,一手牵着她,出了车库。
从车库走出来,孟菱才发现这才不是什么小别墅,院子挺大的,但很规整,全是整齐的草坪,他的别墅几乎都是由剔透的玻璃墙构成,站在外面可以看到里面的布置。
他说:“院子挺空的,我本来打算今年植树节在这边种点什么呢。”
孟菱说:“虽然空,但不空旷,挺好的。”
雪越下越大,从刚才的盐粒子变成了簌簌而落的雪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