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2年是农历壬子年,逢子大吉,因为子是十二地支之首,一个新的轮次往往会带来新的运气。我们家可谓否极泰来了。
且不说弟弟升初中考了小状元也不说我进了市里红画队单说爸爸解放了,就是一件大好事。
经过四年的审查,爸爸的历史问题有了结论,仍按起义官兵对待,走出牛棚,恢复工资,按工人待遇处理退休,并可有一名子女接班,那时候抱这种情形叫做“解放”。
那一年,爸爸六十八岁,长期的牛棚生活,使他患上了高血压,心脏病。
回家第一件事就是祭奠妈妈。我给妈妈画了像,爸爸做了镜框,晚上,闩了院门和屋门,在家中摆上了香案,让我们姊弟四个依次上香,磕头跪拜。他亲自叠了一些金锞子,在洗脸盆中焚烧。
祭奠完了便把我带到小屋,表情凝重地说:“你是长子,爸爸退休,准备让你接班。”
听到这话,我心里一紧,鼻子一酸,掉下了眼泪说:“爸!我知道你是为我着想,但是,姐姐这几年象妈妈似的,拉扯我们,她已经毕业一年了,居委会总来动员她下乡,这几年,经常传说集体户女知青出事儿,你让她接班吧!咱们家不能没有她!我是男孩子,又有特长,下乡也会有前途的,可以去当兵,招工的机会也比女生多,也许还能升学呢?”
“你想得太简单喽!如果没有爸爸和妈妈问题的牵连,我相信你能闯出一条路来,有爸妈问题牵连,你想当兵、招工、升学,谈何容易啊!爸爸是怕耽误你的前程哟!”
我听妈妈说过,福建老家,生男孩叫添丁,全族人都来贺喜,生女孩叫添嘴,会赔粮食给她吃的。有很多家都把女娃送给人家当童养媳或丫环佣人。那边重男轻女比东北厉害多了。为了姐姐,我得说服爸爸改变想法。于是,我又说道:“我不想接你的班,你们厂是化工厂,整天油渍麻花的,一身油漆味,我宁可下乡也不愿意干那个活儿。我姐要是去你们厂,兴许能当上化验员呢?你还是让我姐接班吧!”
“这可是机会!机不可失,失不再来,你要考虑清楚哟!”爸爸仍在坚持着。
“机会多得是,进厂当工人,我不甘心。爸,你就饶了我吧!不然,我就和你断绝父子关系!”我想把话说绝了,迫使爸爸改变想法。
“死孩子!贱骨头!恐怕到时候你哭都来不及哟!”爸爸气吁吁地出了小屋。
我十六岁,接班做学徒工刚刚够岁数,我放弃后,弟弟不够岁数,姐姐接上了班。来我家动员的那群人也不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