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杂粮刚收完，老天爷就变脸了，秋雨连绵，一下就是十多天，真所谓秋风秋雨愁煞人哪！于家窝堡有个好处，雨过地皮干。不管下多大的雨，地里不存水，地表是沙土，踩上去象干地一样。

雨过天晴后，抢收开始了，先是割黄豆。这黄豆可比绿豆、小豆难割多了！豆秸粗，毛刺多，既扎手，又费力。好不容易割完了一趟子，大车进来出事了，车轱轳一下子陷进了地里，马越拉，陷得越深，幸亏马队长当机立断卸了牲口，辕马已经陷到了肚子，大家强把它抬出来，否则，就会出现漩死牲口的事故。

小河北的几个大队都出现了这种状况，漩死牲口四五匹。这在那时可是大事故，役牛役马都是登记造册的，死了得向县里报告，县里会派调查组来调查的，如果是人为事故，是要判刑的。

我们生产队有那么多牛马，一头都不敢杀，只能等县里发现哪里的役牛役马老死或病死了，才从这里调去顶补，才能得到一笔调拨费。

羊不属于大牲畜，可以住意宰杀，但是马万贵有条原则，一年下几个羊羔子，才能宰几只羊。他这条原则保住了四队的羊群，临近的一、二、三队的羊群总数之和都没有四队多。

公社和县里都来调查了。经专家鉴定，得出的结论是：小河北的地属于落膛沙地块。这种地块的特点是，地表水快速渗入地下，形成地下河，把地下掏空了，人上去，表面的硬壳能禁住，车马进去禁不住了，才塌陷了。役马损失不是人为，是自然灾害所致。

事故查清了，秋收还得进行啊，这回可苦了我们，三挂大车都陷进田里了，只能肩挑人扛了。我们把行李带都拿了出来，一捆一捆地往回背豆秸。

场苑也陷了几个坑，都是在放滚子的地方陷的，滚子陷得只露出了滚架的一头，支着辕杆象双管高射炮似的。豆秸都堆在了集体户的墙边。

收玉米采取了挎筐掰棒子的办法，一筐筐地挎出田地再用花篓背回场苑。妇女们都进场苑扒玉米了，扒后用手搓粒子，然后装上麻袋过秤入库。

高粱和向日葵一样采用了砍头法，高粱穗子也是用花篓背回来的，然后分到各家去炕，炕干了一嗑嗒，籽粒便脱落了，队长让集体户知青到各家去监督，防止私藏的问题。

户员们回来都挺感动，那时候的人公私是很分明的，为了不贪嫌疑，把炕倒出来，把屋子的钥匙交到我们手里，磕下的高粱粒子掉地都扫起来，簸干净，颗粒归仓。

谷子采用了用剪子铰穗的办法，全村妇女出动，扎着大围裙，把绞下的谷穗兜在围裙里，一兜一兜地兜回生产队的炕上，炕干后打下谷粒。

本来十几天的秋收，干了一个月。生产队会计初算了一下，总产减了三成多，每人只能分到420斤皮粮，按劳力520斤，妇女420斤，孩子360斤的标准算，将七将八够。没了公粮，杂粮也交不上了，只靠役马役牛的调配费，一个工只能分到四毛钱。明年的种子还是一个问题。马队长愁的脸上增添了许多皱纹，头上爬出了白头茬。

生产队还有两样没收，一样是大白菜，一样是荞麦。荞麦是生在火里，死在冰里，和小麦正好相反，小麦是生在冰里，死在火里。马队长先带我们收了白菜，今年雨水好，白菜长得特别好，颗大心壮。没有大车，还得往回背，马队长决定，能背多少背多少，不用送生产队，都往家里背。

这话一出，户员们来劲了，社员们背了两趟，我们背了三趟，院里白菜堆成了山。大家齐下手，扒帮子，切叶子，两个大锅烧开水，把菜整颗榨过后，晾凉了，开始装缸，装一层踩一层，撒上盐，足足渍了三大缸酸菜。修理下来的菜帮菜叶喂猪，喂鸡，大家忙得不宜乐乎。可是背得太多了，还有一半没有动。王长林提议挖菜窖，大家便开始挖了起来，挖完了，傻眼了，没有盖呀！

李想把高萍和刘娜招喚走了，不一会儿，回来召唤我们去扛杆子。马队长一展笑容，指着地下的大车跨杠说，都拿去吧！反正今年大车不能用了，明年队里吞树时再制办。

我把李想拽到一边说：“你是不是又使美人计了！”

“庆北哥，别吃醋，我们三个一人亲了一口。”

“你就是个小妖精，呆会儿没人时，我还得亲你一口”

“你咋亲都行！就是不准亲她俩！”李想狡狤地看着我说。

荞麦好割，茎细叶软，就是有些冰手。也是背回场苑，用脚踏胆粒机脱粒，然后装进麻袋入库。

集体户没着灾，大萝卜，芥菜疙瘩收了不少，葱也长成了小葱，明年移栽就可以吃大葱了。大萝卜进窖，芥菜疙瘩进缸，秋储冬藏，等待着冬天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