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景泰二年的三月,由于去年九月的连日暴雨对黄河开封改道造成的影响已经甚微,天空连日放晴,土地也变得干硬。
万物复苏,大地回暖,一切都可以重新再来。
而事情,也像徐有贞预料的那样,那五万余名征夫被遣返回家后,各与子女家人团聚再来时,对朝廷都是十分友好。
还没等徐有贞发话,他们便都说是要全力替朝廷治理水患,而且干活比去年的时候更加卖力。
就在徐有贞准备大展拳脚,在今年冬月河水暴涨时期以前治理好河道前,一个坏消息,却令他恼怒不已。
这天,他来到总督河南河道衙门,喊道:“徐恭,出来见我!”
徐恭,是朝廷长期设在河南的河道总督,从正统年便一直在此任职,可谓根深蒂固,正统十三年修缮河道,也有他的一份力。
只不过,到底是正向的还是负向的,那就不一定了。
徐恭正坐在堂上,听闻来人连忙出迎,道:“都堂何事如此动怒啊?”
“本官问你,是不是你在去岁九月底,下令堵塞决口的?”徐有贞也不进正堂,就与他站在院中对峙。
徐恭一愣,随即笑道:“我以为是什么事,原来是这种小事啊!”
“都堂大人若是询问此事,滑县和濮阳一带的决堤处,是下官下令堵住的,怎么忽然问起这个?”
“为什么不与我商量?”徐有贞见他把话说的如此轻松,更是气的不轻,说道:“你知道不知道,滑县和濮阳一带,绝不可以堵塞了事!”
“有什么相干?”徐恭眼见这个朝廷派来的治水大臣如此不给自己这个当地漕运总督面子,脸色也沉了下来。
他走回正堂,在位子上坐好,说道:
“都堂莫不是忘了,我的官职是漕运总督,保障山东至河南的漕运畅通,是我的职责所在。”
“都堂是不是在江南查桉查湖涂了,只知道水患,不知道漕运不畅通,会给朝廷带来多重大的损失?”
徐有贞冷眼看着他,拂袖道:“你在去岁冬月时堵塞决口,今年春夏亦必复决,这简直是目光短浅,且徒劳无功之举!”
“哦?”徐恭冷笑一声,反问:“现在已经三月开春了,下官敢问都堂一句,复决了吗?”
“不是我说,都堂大人,你管你的治水,我管我的漕运,我只在乎滑县和濮阳一带黄河改道造成的漕运不通。”
“其余的,下官一概管不着。”
“简直是对牛弹琴!”徐有贞颇有些气急败坏:“你就是这么保障漕运畅通的?年年决口改道,只管堵上了事,来年再决?”
的确,在他看来,这就是一个门外汉在抖机灵,关键抖的还是自己的机灵。
何况徐恭只管自己漕运政绩的这种做法,已经影响到他治水的政绩,能不气急败坏吗。
两个人,说白了都是为自己的政绩而做事。
徐恭身为河南漕运总督,保障河南漕运畅通从而保住他自己的乌纱帽,这自然是头等大事。
至于今年会再决口,淹没民田,造成多少灾民,这与他有什么关系,大不了就再用廉价的砂石料堵住。
只要不造成去年那样大范围的受灾,问题就不大。
而且就算朝廷追查下来,也追查不到他这个漕运总督的头上,被牵连的只能是治水大臣和工部尚书这两个领头的。
徐有贞治水也不是为了地方百姓,为的是能让自己咸鱼翻身,能重回京城做官,仕途更进一步。
这样顶起来,自然是互相不对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