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剑秋在放下电话之后,打算去拜访一下豪克议员。 他和这位议员之间,算是君子之交,认识,但是交道打得并不深。 豪克这人很正直,但是也很倔,和这种人打交道,陈剑秋有着自己的方式。 他没带钱,也没带贵重的礼物,只是提上了自己的小包。 豪克在自己的办公室接待了陈剑秋。 和英国的下议院那帮diao丝不同,美国的众议员们在国会山都是有自己的办公室的。 而作为众议院的“钉子户”,豪克的办公室就透露出一股时间的沉淀感。 毕竟别人的办公室经常易主,他的办公室十来年都是他的,没变过。 豪克并没有让陈剑秋去他家里。 他自认为自己做事一向光明磊落,没有必要遮遮掩掩,所以就让陈剑秋在议员们的众目睽睽之下来到了自己的办公室。 “陈先生,您今天来找我有什么事情呢?”豪克从坐位上站了起来,对陈剑秋说道。 “哦,豪克先生,我是代表华人在这里对您前不久在议会上的言论表达感谢的。”陈剑秋伸出了自己的手,“顺便代表他们送一样礼物给您。” 豪克的神色有些傲然。 “陈先生,我在议会说那些话,并不是为了谁,更不是要求什么回报。” “我只是对一个以民主、自由和平等为立国之本的国家中,出现这样的法案是一种耻辱!我不希望正确的声音被埋没,也不希望这个国家从此失去灵魂!” “你误解了,豪克先生。” 陈剑秋从保重掏出一张折叠了好几道的纸,递到了豪克的手里。 豪克迟疑了一下,打开那张纸。 这是一封联名信,表达了对豪克的感谢。 而信的下面,签着笔迹各异的中文名字,足足有上百个之多。 “签名的都是在美华人的代表,他们有些是工人、有些是农民,有些是商人,有医生和老师,还有在斯坦福大学深造的学生。” “您十八年前在众议院仗义执言的时候,他们中有些人还是襁褓中的婴儿,如今已经长大成人了!” 陈剑秋指着下面那些名字,对豪克说道。 “我们都由衷地向您表示感谢,或许您并不认为这是一件值得大书特书的事情,但在我们这些在美的华人眼中,是黑暗中的炬火。” “这个国家还有人在十八年前愿意为弱势群体说话,十八年后依旧,说明美利坚的良心,并没有完全泯灭。” “我们知道您做这些不求回报,可华人群体会永远铭记对他们有恩的人。” 豪克看着这些密密麻麻的名字,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说什么好。 他很感动。 他对华人其实并没有特别深刻的认知,也没有过多的交往,甚至同在众议院的王清福也是一样。 知恩图报是一种美德。 帮助别人的人可以不要求回报,但没有人希望农夫与蛇的故事出现在自己身上。 “我会好好收藏这份礼物的,谢谢你们。” 议员收起了那张联名信,握住了陈剑秋伸出来的手。 他叹了口气,遗憾地说道:“只是可惜最终并没有成功。” “我和总统先生通过气,他告诉我问题应该不大,可是没想到最后在众议院遇到的阻力居然如此之大!” “总统先生是故意的。” 陈剑秋突然说道。 他的声音不大,磕在豪克的耳中,却有如一道惊雷。 他陷入了沉思。 “您提案之前陆军部所提的那个军改方案基本也是一样的情况。” “总统先生不太想让这两个提案通过,不过在摸不清背后的深浅之前,又不愿公开站到对立面,所以才在未经提前沟通的情况下,让你们把这两个提案送到了众议院。” “前者的背后是军队,后者的背后是我和华人群体。” “这两个,他暂时都不想撕破脸,尤其是在自己没有得到足够的支持的情况下。” 陈剑秋淡然说道。 “所以,我们被卖了?”豪克皱起了眉头。 “算是吧。”陈剑秋拍了拍豪克的肩膀,“不过呢,只要我们的目标是坚定的,就不会有问题。” “我们应该让这个国家更好,而不是更糟。” 陈剑秋看向了窗外,突然笑了起来:“不过这样也好,肯定会有牛鬼蛇神冒出来。” 麦金莱不确定自己的小心思能不能瞒过陈剑秋,不过至少目前在明面上,陈剑秋应该没有办法向他发难。 总统打算先得确定汉纳的态度。 他敏锐地察觉到,自己以前的这位铁杆盟友,似乎和以前不太一样了。 参议员如约而至。 “汉纳,你觉得军改方案在参议院能够通过吗?” 在白宫的总统办公室里,麦金莱总统盯着坐在他面前的汉纳,问道。 “我觉得可能需要修改,众议院中所提出的问题,在参议院同样会遇到。”汉纳很快给了答复,似乎早就经过了长时间的思考,“方向是对的,只不过需要去打磨细节。” 麦金莱摸了摸下巴,又问了第二个问题:“如果军改方案始终无法通过,会对我们下一次大选有影响吗?” 汉纳太阳穴上的血管涌动了一下。 他的声音忽然变得柔软了起来。 “威廉,在大选的问题上,我至始至终都支持你。” 但是他随后话锋一转: “不过,威廉,你要知道,军改方案涉及到美国的未来,所以,它必须得通过。” 麦金莱点了点头。 他已经在汉纳那里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汉纳仍旧会支持自己,但他也有自己的利益点。 他甚至代表了共和党中很多精英的意见。 总统目送着自己的老搭档离开了办公室。 他的头开始痛了起来。 该死的陈剑秋。 难道这个华人势力的触脚已经伸到了自己的老搭档那里? 总统只觉得自己脊背上一阵发凉。 可如果自己的老搭档汉纳都不再和自己一样亲密无间,那共和党中还有谁值得信赖呢? 麦金莱突然想到了那个盖着共济会戳的信封。 正是那封信,给了自己一个提醒。 共济会? 对于这个组织,麦金莱是知道的,不过他本人并非是这个组织的成员之一。 既然他们给自己发了这封信,那代表着他们中也有人站在陈剑秋的对立面。 敌人的敌人自然是朋友。 那是不是有和他们联盟的可能呢? 正当总统手撑着下巴,陷入了思考的时候。 有人敲了门。 “进来!” 门被打开了,一个脑袋出现在了门口。 是总统的秘书,乔治·B·科特柳。 “总统先生,卡希尔议员想要见您。” 麦金莱抬起了头,看了一眼自己秘书,眼神有些困惑。 卡希尔议员? 此人是一名来自俄亥俄州的参议员。 俄亥俄州是洛克菲勒的地盘,据说此人和石油大亨关系匪浅。 他这个时候跑到白宫来见自己,是什么意思? “让他进来吧。”麦金莱想了一下之后说道。 秘书的脑袋缩了回去。 门被打开了。 不一会儿,秘书带着卡希尔出现在了大门口。 麦金莱冲科特柳挥了下手,示意他先离开,然后把办公室的门关上。 等到办公室里就剩下两人之后,卡希尔表达了自己的来意。 “尊敬的总统先生,我代表洛克菲勒先生向您转达一些他的想法。”议员说道。 “什么想法?”总统双手十指交叉,放在自己的那张古董大办公桌上。 “洛克菲勒先生认为,以陈剑秋为首的华人集团,正在成为联邦的威胁,他希望总统能够早一点考虑采取措施。”卡希尔直言不讳。 “哦?是吗?有什么根据吗?你要知道,他的话,不但是在针对一个人,同时还是对一个族群的指控。” 总统目不转睛地看着卡希尔,质问道。 谁知卡希尔根本就不接招。 “关于这个问题,总统先生您应该比我们还要清楚。”他说道,“只要您坚定您的立场,洛克菲勒和共济会一定会鼎力支持您继续担任下一任总统。他将承担所有的竞选费用。” “洛克菲勒先生应该知道,只有团结的共和党,才有竞争力,我不会为了这些小事让党内的意见分裂。”麦金莱依旧没有松口。 “您多虑了,总统先生。”卡希尔的嘴角挂上了微笑,“只要共济会站在您这一边,总统的宝座就不会旁落。” 麦金莱不置可否。 “我只是转达洛克菲勒先生的意思,意思转达完了,我也可以走了。”卡希尔站起了身,转身准备离开 “下次让洛克菲勒先生有什么事情直接过来说就可以了,不用匿名送照片和信。”总统的声音在他的身后突然响了起来。 卡希尔的脚步停顿了一下。 “好的,总统先生,您的话我会带到的。” 从白宫出来的卡希尔,回到自己的办公室之后,便给洛克菲勒挂了一个电话。 洛克菲勒此时并不在他克利夫兰的总部。 他正在纽约州视察他的一个新炼油厂。 一根根烟囱矗立在厂区,从烟囱中冒出的黑烟飘向空中,有一种工业时代的美感。 洛克菲勒双手负在身后,在众人的陪同下在厂区里穿梭。 陈剑秋投资的福特公司正在到处推销他们的汽车,殊不知这种代替马车的玩意儿又一次促进了自己的炼油业的发展。 原本人们买的最多的,只有煤油,可如今对汽油也有了需求。 石头大亨不由地想要发笑。 陈剑秋啊陈剑秋,你也有糊涂的时候。 正当洛克菲勒思绪万千的时候,他的助手从办公楼的方向跑了过来,贴到他耳边,低声向他转达了卡希尔那边的情况。 洛克菲勒转过身,冲着跟在他身后的那群人挥了下手,示意他们先回去。 “总统决定和我们结盟了?”他侧着脑袋问道。 “应该可以这么理解。”助理想了下,回答道,“他好像也没有其他的选择。” 洛克菲勒非常满意。 今天好像都是好事情。 “我可是给陈剑秋准备了不少‘礼物’,不着急,先跟他耍耍,咱们慢慢玩。”石油大亨忍不住地嘴角上扬。 “总统还说”助理继续说道。 “还说什么?” “他说让你不要再匿名寄照片给他了。” “照片?匿名?什么鬼东西?”听见助理这么说,洛克菲勒一头雾水,“我从来没有给他寄过什么照片啊!” 他看向助理:“你寄了?” 助理摇了摇头。 然而,就在石头大亨还在琢磨的时候,又有人从办公楼小跑了过来。 他带来了一个“好消息”。 标准石油托拉斯,在纽约州,被起诉了。 理由是他们违反了1890年颁布的《反托拉斯法》。 被起诉的对象,为标准石油公司在纽约州所有的厂和公司,包括他今天视察的这个炼油厂。 他的‘礼物’还没有给到陈剑秋,陈剑秋给他的‘礼物,就先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