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贵人不敢说话,郁宛则轻快地道:“您醒了?妾服侍您更衣罢。”
皇帝虽有手有脚,这种小事向来不自己动手。
偏巧李玉去了前厅书房守着,以备太后随时垂询,郁宛没奈何,只能暂代差事。
偏偏皇帝的常服比她自个儿穿的还繁冗复杂十倍,郁宛笨手笨脚扯了半天,还是弄得皱巴巴的。
乾隆看得无语,“行了,把披风盖上罢。”
好歹能遮遮丑。
郁宛委屈巴巴看着他,“那臣妾怎么办?”
总不能在床上躺一下午吧?这会子已有人来捉奸,等会儿若是连皇太后都引了来,她这个当朝妲己岂非只有等死?
伊贵人耳听得二人对话,却是一动也不敢动,脊背上密密麻麻爬满了冷汗,如同小虫子啮咬一般,令她如坐针毡——她此时才知道自己犯了多大的错误!
该死的舒妃,好端端为何说那些话,这会子如入深渊、进退维谷了!
可巧王进保匆匆回来复命,将腰带呈上后,便躬身侍立一旁。
郁宛轻咳了咳,“你不转过去吗?”
伊贵人好容易才意识到说的是自己,赶紧屈身面壁,臊得满面通红——都是女子有什么可忌讳的,怕是故意拿乔,当着万岁爷的面给她下马威。
可她能怎么办呢?比起位份性命,这点羞辱已不值得什么了。
庑房外边的几人也瞧出不妥,方才进门的仿佛王进保王公公?他不是该在御前侍奉么?
舒妃情知不妙,不管多贵人是否通奸,皇帝铁定在里头无疑了,她这会子擅闯算怎么回事?
立刻打起了退堂鼓,“我有点不舒服,二位妹妹自便罢。”
庆嫔岂能容她溜走,笑盈盈道:“不是说美人蕉开得正好?兴许闻见花香,姐姐的身子便好过多了。”
强压着她上前。
舒妃这会儿可暗暗叫苦,只盼着伊贵人聪明点儿,别供出自己来——可想到她也没说什么,是伊贵人自个儿愿意以身犯险,到时候来个死不认账就是了,谁也拿她没奈何。
方才略略心定。
唯独颖嫔满肚子狐疑,怎么今儿的怪事一出接着一出,伊贵人去讨好郁宛,怎么还扯上皇帝了?难不成还能干出双凤戏龙那等子龌龊事?
彼时郁宛已侧身穿好了衣裳,只因午后过于劳累,方才又未补眠,双颊酡红如醉,看去很有些饧涩浮荡模样。
乾隆本想叫她帮着研墨侍书的,眼见这般只能沉声,“你好生歇着吧,朕明早再来看你。”
郁宛自然乐得偷懒,乖乖点头,“是。”
听话里意思今晚不会过来,那太好了——泡完温泉再连番大战的实在吃不消。
乾隆一面骇异这女子满脑狂言浪语,一面又有些微虚荣得意——就说了不能小瞧他吧?如今再来评评,他跟年轻小伙子到底谁更厉害?
矜持地拉了拉领口,乾隆大步迈出去,看也不看一旁瑟瑟发抖的伊贵人。
刚好舒妃等人上来撞见,忙屈身问礼,“圣上万安。”
乾隆淡淡道:“你们来得倒巧,进保,传朕旨意,伊贵人冒犯圣驾,降为常在,也无须晓谕六宫了。”
拜尔葛斯氏一阵虚软,笔直跪倒在地。
她才进宫不久就被罚俸,如今还面临比罚俸更为严厉的处罚——原来世事变化这样轻易。
颖嫔虽不解发生何等大事,可伊贵人……不,伊常在跟她毕竟份属同盟,怎能看着她惨遭降位?
正要开口求情,乾隆已轻描淡写道:“颖嫔莫非也嫌嫔位坐得太久?朕倒不介意宫里多个常在。”
颖嫔急忙收声,要她帮帮伊常在可以,可要她牺牲自个儿去帮忙就纯属做梦了。
看着万岁爷一行扬长远去,众人各自心情复杂。
侥幸逃过一劫的舒妃也不好过,总觉得万岁临走时瞪了自己一眼,难不成竟发觉了什么?颖嫔跟多贵人同出蒙古,不会为了丑事抓奸,她还怕自己丢脸;可比起在万岁心中的印象分,舒妃自认不及庆嫔,这么想想,嫌犯一目了然。
她顿觉满心地不舒服,借口中暑便忙忙回去了。
郁宛看着仍在发呆的几人,打着呵欠过来送客,“诸位姐姐莫非还想留下喝茶么?”
颖嫔望着她肩膀上露出的几朵隐晦红梅,只觉刺目得慌,拉着心如死灰的伊常在赶忙离开。
庆嫔则好奇道:“庑房边上果然种了美人蕉吗?舒妃说得言之凿凿的。”
郁宛:……
姑娘,您这重点抓得还真是不一般。
好歹告诉庆嫔那玩意招蚊子,故而行宫的侍者在御驾来临之前便已拔去。
等对面失望而归,郁宛才阖上门继续补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