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情无比知道,自己对郝宿究竟抱有如何可怕的念头。
不单是肖想那么简单,每时每刻,他都恨不得对方可以出现在自己的眼皮底下,被他所看到。他希望郝宿永远长不大,永远地依赖他。
他更希望
镜子里的人孤身站着,在不明显地发抖。他的脸庞匿在毛巾当中,逐渐从冰冷变得柔和起来,眼眸中闪耀着堪称是疯狂的光芒。
连喉咙里都不自觉地溢出了些难耐的低喘,当然,这仅仅是因为诸般念头导致的兴奋。
只要是跟郝宿有关的,总能让他如此。
范情更是希望,能够和郝宿亲密无间地在一起。
他们两个人的房间是相邻的,很小的时候,范情有邀请过郝宿跟自己睡。小范情睡觉非常规矩,但他会将新来的弟弟当成洋娃娃般珍爱地抱着,还会学着妈妈平时的样子,给弟弟唱摇篮曲。
后来郝宿搬到另一个房间时,他还有些舍不得,晚上躲在自己的被窝里悄悄掉了好久的眼泪。第二天早上醒来,眼睛都肿了。
尽管妈妈以前有告诉过小范情,男子汉要坚强,不能哭,但他后来还是没有忍住,抱着弟弟委屈了好半天。
明明他的房间那么大,弟弟可以和他一起睡的。
郝宿也不是非要自己单独睡,范理和郝媃只是拿范情的标准对待他。既然范情有自己单独的房间,那么郝宿自然也要有。
因此在发现两个小团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又睡在了一起,奶呼呼的脸上都是香甜的时候,范理和郝媃相视一笑,感慨两个孩子的缘分。
将郝宿带回来之前,他们哪里想到范情会这么喜欢对方。
小范情对新来的弟弟喜欢的程度简直超出两个大人的想象,整日里都跟对方形影不离的。
但那时是单纯的,他可以因为喜欢对方,不舍得对方,就直言不讳地跟郝宿说出来,让他陪着自己。
可是长大以后就不行了。
有许多次从睡梦中醒来,范情躺在那里,心中都涌出一股强烈到可怕的渴望。
他想要偷偷地走进郝宿的房间,想要贪婪地看着郝宿不设防备的睡颜。
想要吻着他,爱着他。
他想牵住他的手,想依偎在他身边。
想要让对方发现自己浓烈炽热的骇人情感,想要让对方在清醒的状态下,看到自己的所作所为。
想要那张温柔的脸上也能因他出现不同的神态,想要听到他喊他哥哥,在情致上涌时分。
郝宿的声音那么好听。
范情最喜欢听郝宿说话了,永远都是那样不疾不徐的。
那感觉对于他来说,就像是在经过冗长的验证推导以后,终于得出了一道非常难的数学题答案的成就与高兴。
范情的喜欢很少,而郝宿永远都凌驾在他的一切喜欢上。
他是他最喜欢,最爱的。
范情想得睡不着,想得快要把自己逼疯。
他对郝宿擅自拥有了无数次的构画,背德与愧疚几乎将他淹没。可更多的,却是他那为人所不齿的变态般的满足。
最严重的一次,他真的走进了郝宿的房间,甚至站在了他的床头,微微俯身,以一副跟平日里截然不同的模样,痴迷又病态地嗅着对方的味道。
屋内一片黑暗,他什么都看不清,但这并不影响想象的运用。他的眼瞳带着令人心惊的亮意,嘴唇翕张,无声唤着郝宿的名字。
范情觉得那一刻的自己彻底疯了他秉持着清冷非常的面容,却在闻着对方的同时,将无能作用的地方捉住。
这样的事情他做过,不过仅限自己的房间,还是在无可忍耐的时候做的。平时哪怕再想,也还是会忍住,或者是用别的方式消耗掉。
范情知道,自己去网球俱乐部的频率越来越高背后投射的究竟是什么。
是他对郝宿欲望的增加。
然而一切又都是那样不由自已。
那天晚上,只差几厘米,他就真的亲到了郝宿。指尖的冰凉使他猝然回神,他更是发现自己竟然伸出了手,试图将脏污涂抹在对方的脸上。
范情狼狈地逃出了郝宿的房间,即使如此,他也还是要保持安静,半点多余的声音都不能发出来。
他不能不能被郝宿发现自己做了什么。
这样扭曲又变态的喜欢,对方会怎么想
太恶心了。
范情关上房门,坐在地毯上,左手还搭着把手没有放开。他的心脏怦跳不止,在房间内发生的一切以第三方的角度回味着。
明明这样罪恶,可他还是闭了闭眼睛,脸颊发烫,身体亦颤抖不断。
起身之前,他望着自己垂在膝盖上的手,鬼使神差地将指尖放进了嘴里。
奇怪的味道,是他自己的,但是在郝宿身边做出来的。
并不好吃。
范情自己将自己的嘴唇弄得红了些,他的脑海里又不可抑制地冒出了另一个更加荒唐的念头。
过分得叫他将指尖狠咬了一下才清醒。
范情并不知道自己那天是怎么走回去的,他只觉得脚步有千斤重。
对郝宿差点酿成了不可挽回的后果这件事令他对自己生出了无比的唾弃感与厌恶,可第二天在餐桌上的时候,看到坐在自己对面的人,范情竟然会想,对方知道自己看上去冷淡端庄的哥哥私底下会做出那样的事情吗那张吃着早餐的嘴,差一点点就会吃到另一些奇怪的东西。
念头犹如鬼魅,如影随形。
范情不喜欢这样肆意构图郝宿的自己,随着去网球俱乐部的频率越来越高,到现在,范情觉得连打网球也没有多少用了时,他开始担心自己总有一天会伤害到郝宿。
如果他们不是这样的关系,哪怕他们是仇人,只要认准了自己的心意,他绑也会将郝宿绑到自己身边。
可从小到大,范情连郝宿皱皱眉头都心疼,又怎么会有违他的意见,做出让他不高兴的事情。
比起得不到,范情更害怕被郝宿讨厌
他知道一直依赖的哥哥竟然会拥有这样的丑恶嘴脸,端着绝对正面的形象,在阴暗的角落里凝视觊觎着。
范情不愿意。
最开始察觉到自己对郝宿的感情时,他还会自欺欺人。慢慢的,连自欺欺人都做不到了。
范情看待郝宿比以前更加在意,几乎到了事无巨细的地步,占有欲严重到连让郝宿被别人稍微看久一点都会不高兴。
他一直告诉自己,不能越界,不能做出更加过分的事情。那夜的意外,有过一次就够了。
可在这其中,范情又放任自己不断沉溺。他的内心更是奢望着,会不会有一天自己的感情能够得到回应
然而在奢望实现之前,现实就将他打醒了。
是在范情看到有人问郝宿要联系方式,过后他又叮嘱对方不要搭理那些人时,裴廷秋开玩笑地道“弟弟现在都成年了,你怎么还管这么严啊再说了,他总是要跟别人在一起的,难不成你还能看着他一辈子”
当时范情的第一念头是,他为什么不能看着郝宿一辈子
可随即,他就意识到了,自己的确不能。
即便是父母,也没有插手那么多的,更何况他只是郝宿的哥哥。
裴廷秋说得不错,少年人这个年纪最是叛逆的时候,如果他管得太严的话,对方或许会不耐烦。
所以范情尝试着放松对郝宿的注意,甚至主动跟他拉开距离,就连平时的对话都淡下去了许多。
三个月过去,结果不如人意,对郝宿的情感在经过压抑以后,在成倍地反噬着他。再消耗体力的运动都没办法发挥作用了,而对郝宿的诸般念头却越来越强烈。
范情将脸从毛巾里抬起来,眼尾微湿,低喃着“宿宿。”
一周之前,他看到有人向郝宿告白。
以郝宿的优秀,有人告白根本不足为奇,哪怕范情千堵万防,也总有顾及不到的地方。但,那是一个男生。
范情认识对方,他是跟郝宿同届的学生,一个相当有魅力的人。
如果他对郝宿没有生出任何绮念,站在一个绝对公允的位置上,恐怕也会觉得两人的各方面条件都很相配。
不知道出于什么目的,范情没有立刻阻止对方。他自虐一般地站在郝宿看不到的地方,目睹着,听着对方向郝宿的表白。
世界上任何一个人都可以光明正大地向郝宿表达自己的感情,向他说出我喜欢你,唯独他不可以。有那么一刻,范情觉得自己和跟郝宿表白的人重叠到了一起。
是他在向他表达爱意。
然后他就听到了郝宿毫不犹豫地拒绝,不带丝毫情感的。
“抱歉,我不喜欢男生。”
他向他下达了最残忍的宣判,令他坠入地狱,让他在刹那之间,被寒冰包围。
范情当时的表情比向郝宿表白的男生还要糟糕,整个人摇摇欲坠,脸色煞白,如同失去了所有的支撑力。
也正是郝宿的回答,让他坚定了出国的想法。
在被裴廷秋提醒到的时候,范情就动了这个念头。继续待在郝宿身边的话,他总有一天要因为忍受不住嫉妒,对郝宿做出不应该的事情。
可深夜里,只要一想到将来对方会和哪个女孩子在一起,范情就痛得连呼吸都发颤。
他们之间横亘的不但是身份,还有性取向。
他没办法逼迫一个不喜欢男生的人喜欢自己,更何况范情也不舍得逼郝宿。
他那么疼他,只恨不得将全天下最好的都捧到他面前来。
在定下计划以后,范情就给自己立下了一个规矩,以后不可以离郝宿太近。
想法总要跟实际背道而驰,哪怕只是郝宿的信息,都要令他心神晃荡。原本他并不想要让郝宿来找自己的,来俱乐部就是努力消减不该有的想法,郝宿过来的话只会使他功亏一篑。
就连被对方多看一眼
可想要跟郝宿相处的念头还是占据了上风,以至于他在思考了两分钟以后,手指还是不由自主地按下了位置共享。
范情告诉自己,就当是出国之前短暂的放纵吧。所以他今天在面对郝宿时,都是三个月之前的模样。
镜子里的人已经换上了一身新的衣服,从头到脚,都充满了绝对的冰冷禁欲。
然而他的眼神却暴露了一切,发热不止的脸颊更是。
终于,又一个颤意,房门恰好在这时被推开了。
郝宿给范情发完消息后,就拿着干净衣服去了另一间浴室。他不像范情还要等一会反应下去,简单冲洗过后就出来了。
同一时刻,范情也走出了浴室,并给他回复了一条消息。
郝宿给范情发的消息是告诉对方自己去洗澡了,范情表示自己也在浴室。
他大概没有想到郝宿会出来得那么快,因此在看到对方问他房间号的时候,直接就打了一个17出来。
郝宿在19间,距离范情不过几步路之遥。
他很快熄灭了手机屏幕往外走去,只是才出门就碰到了已经缓过来的裴廷秋。
“弟弟,你洗好了吗”
“嗯,右边有几间都是空的,你可以进去。”
“好嘞。”裴廷秋一笑,又想起了派对的事情,“对了,你想要冲浪吗到时候我提前让人找几个教练,大家都可以玩玩。”
冲浪是需要一定技术的,恰好,郝宿很会。之前那些世界的时候,他曾经跟范情一起玩过。
想到什么,郝宿的眼里带着点意味不明。
“好啊。”他说。
“喝酒吗我再准备点香槟,或者红酒。”裴廷秋讲到这里顿了顿,琢磨着郝宿都已经成年了,范情应该会允许对方喝的吧实在不行,他再单独准备一点饮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