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帮你涮。” 埋头吃了半个钟头，顾熙丽的肚子差不多饱了。 顾家人都很默契的涮一次肉自己吃，再涮一次肉放到许草丫的碗里，让这个请客的孕妇尽量多吃些。 顾重山从后厨过来时提了瓶酒，拉着孙女婿吴东平一起喝。 吴东平酒量浅，喝了两小杯就满脸通红的咧着嘴傻笑，偶尔嘴里还吐出几句傻话，说：“熙美，明儿个咱们还来吃涮羊肉———-熙美你咋这么凶———” 甚至还和张美兰告状，说：“妈，熙美她一生气就打我。” 逗得在大堂吃饭的人哄堂大笑。 顾熙美无语的看着他说：“就这点酒量，还好意思在外显摆。” 难得出来吃顿饭，谢云韵和张美兰婆媳俩也跟着喝了两杯。 “你们也吃啊，俺自己涮就行。” 许草丫没吃过这么好吃的羊肉，也才晓得羊肉还能切成薄片在锅里涮着吃。以前在老家的时候，有一回她在花子山上也逮过一只野山羊。 阿爷把大部分肉都割下来拿出去换了粮食，剩下的全放在一个锅里炖。 二叔二婶家孩子多，一锅炖好的羊肉，吃到她嘴里的也就几块骨头，锅里的汤二婶都要装出去大半带回家。 她生气的哭，阿爷说，二叔二婶要养六个孩子，日子过的比他们苦。 换来的粮食，大部分也被二叔理所应当的扛走了。 村里人说，儿子吃老子的，天经地义。 可那只野山羊，是她逮的。 “你快吃呀？”顾熙丽把涮好的羊肉再次放到许草丫的碗里，催促着。 “嗯，你也吃。”许草丫看向顾熙丽笑了，说。 谢云韵拉着张美兰问：“草丫肚子没事吧？” 张美兰看了眼许草丫，在谢云韵耳边低声说：“没事，就是肚子里的胎儿比正常月份的小了些，但也正常，她怀了三胞胎，不能跟单胎的比。” 谢云韵听完，刚放下了心。 张美兰又说：“妈，你每天做饭再多些，草丫肚子越来越大，吃的也越来越多，你该晓得的，她什么性子，吃不吃饱都不会跟你说的。” 谢云韵心里有数，她每顿饭其实都按十口人的份量做的。 这听张美兰的意思，怕是还不够？ 这————她有些发愁了。 “妈，你也别担心，我那还有粮票，晚上我给轩河和熙辰那打电话，让他们把多的粮票都寄回来。”张美兰安慰着谢云韵说。 她就不信，他们一家人还养不起一个孕妇。 又过了一个钟头，顾熙美有些担忧的问仍在吃的许草丫，说：“草丫，你还能吃么？” 许草丫点了点头。 顾重山又让传菜员去后厨和自己的徒弟说，再切个五斤羊肉。 顾熙丽涮好肉，又给许草丫夹了些凉拌的木耳，让她解解腻。 张美兰也帮着她夹了块豆腐，叮嘱说：“不能装，要真的吃饱了才行。” 谢云韵这才晓得，许草丫在家里吃饭是控制着饭量的。 但她也不敢一顿让许草丫吃的太多，就想着回去以后在家每隔两个小时就给她加个餐。 那五斤羊肉上来，许草丫吃到一半后终于有些像顾熙丽说的那种撑着的感觉，这是饱了么？原来饱了后是肚子吃不进东西了啊。 呜呜呜——— “你怎么了？”顾熙丽被吓了一跳，怎么吃着吃着还哭上了。 “我饱了。”许草丫放下手中的筷子，轻声说。 “真的？”顾熙丽不确定的再次问。 “嗯。” 许草丫抬起头，脸有些微微红烫。 顾熙美递给许草丫一个干净的手帕，让她擦擦脸上的泪水，安慰她说：“不就是吃顿饱饭，没啥好哭的。咱以后放开了吃，你少吃了，肚子里的娃也会跟着你挨饿的，咱不能忍着饿不说。” 顾重山从后厨拿了两个饭盒出来，把剩下的羊肉和没吃完的菜都装好带着，他一个徒弟跑出来给他一个塞满东西的布袋子，国营饭店大堂里人多，他也没去看里面装了些什么。 吴东平走路不稳，上大巴汽车都是顾重山给拖上去的。 顾熙丽拉着许草丫小声嘀咕着说：“我总算知道你一顿能吃多少东西了，差不多也就二十斤羊肉的量吧。其实也还好吧，你和肚子里三个宝宝分一分，一人也就吃了四斤多，也没有很多。” 顾熙美还没听过这么算的，凑过来也和许草丫，瞎扯着算。 说：“你一甩钓竿就能弄上来三四十斤的大鱼，一斤鱼肉能换上二斤富强粉，一斤富强粉能弄出多少斤馒头？” 这个她还真不知，转头问她爷顾重山。 “一斤四两。”顾重山回说。 “一斤四两啊，呃————你一顿只吃馒头最多也就用十来斤的富强粉，咱家还是能吃得起的。”顾熙美算了下，觉得似乎以后的日子也没想的那么糟糕，凑凑还能养得起。 大巴汽车上坐在顾熙美身后的大妈忍不住插了句嘴：“谁啊？这也太能吃了，一顿要吃一家子两个月的精细粮，我的老天爷，猪都没这么能吃的。” “谁？”听着她的话，汽车上有人伸着脑袋好奇的问。 “她说的。”大妈指了指顾熙美，说。 顾熙美见许草丫难为情的低着头缩在椅子上，站起了身，对身后的大妈冷笑说：“主席说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没有正确的调查同样没有发言权。大婶你偷听我说话，知道我说的是什么？你有调查事情的真相吗？你什么都不知，就胡乱的张着嘴乱说，这是什么行为？” 大妈被她上纲上线的一怼，瞬时红了脸，但她也不敢去和顾熙美争辩，毕竟偷听确实是她不对。 低头轻声说了句：“对不起。” 顾熙美冷哼了一声，坐了下来。 回到顾家后，许草丫拉着顾熙丽小声请求说：“俺想学习，多认识些字，你教俺好不好？” 她也想变得和顾熙美一样的厉害。 顾熙丽有些意外，但这个有些傻的嫂子愿意学习，她还是挺高兴的，回她说：“那你要认真些学，明天我找找以前的课本，咱从一年级开始补。” 许草丫感激的握住了她的手。 谢云韵在厨房里把顾重山提的东西给拿了出来，问：“怎么有好些羊的肝肺，还有几块豆腐？” 顾重山看着东西，咧嘴得瑟的笑了，说：“算我没白带这两个徒弟。” 见谢云韵一头雾水，他才解释说：“草丫今天吃了那么多肉，他们怕是想着咱家吃上有些困难，毕竟一顿能吃掉二十斤肉的孙媳妇，可不多见。” 谢云韵想到许草丫的饭量，叹了口气。 “我觉得草丫能把明草湖的鱼给钓上来，很大原因都是因为她的力气，你说有几个人能甩得动挂着三四十斤大鱼的钓竿。” 谢云韵想到第一次见许草丫时的样子，说：“唉——怪不得草丫来时，瘦的跟纸片似的。” “嗯，也是个可怜的娃。”顾重山今儿个才晓得许草丫长这么大，都没吃顿饱饭过，心里就难受。 张美兰回来后就给丈夫去了电话，说了家里的情况，重点要他多弄些粮票和水果寄过来，他怀孕的侄媳妇要吃。 而后又给儿子的部队打去了电话，要粮票。 第二天一早她就把自己攒的那些花花绿绿的票全拿过来给了谢云韵，说：“妈，能吃是福，咱吃得起。” 谢云韵昨晚想了好久，她和顾重山都下定决心，有空就去黑市转转，买些高价粮食回来攒着，别让许草丫觉得家里吃的不够，不敢多吃。 收下东西的谢云韵也跟张美兰说：“东平刚才也给了我一堆票，咱家粮食暂且还够吃。” 许草丫早上六点就被顾熙丽给拉了起来说要她背古诗，被听到动静的谢云韵给追着打， 说：“草丫肚子里怀着娃，要多睡，你折腾她做什么？” 顾熙丽没法子只能忍着痛和许草丫说：“你记得每天至少背三首，我晚上会检查的。” 吃完早饭，谢云韵让顾熙丽带着许草丫出门转转，她听张美兰说孕妇不能一直躺着或是坐着，要多动动。 顾熙丽和许草丫商量说：“我小学的课本少了几本，咱们去废品回收站那看看？” 许草丫没意见的点了下头。 两人路过供销社时，还买了份鸡蛋糕，一边走一边吃，时不时的顾熙丽还给许草丫指了指路，告诉她这些路都通往哪里。 京市的冬天，路上行人不多，顾熙丽告诉她人都在厂里干活呢。 到了废品回收站，顾熙丽拉着她嘴甜的喊人，还把手上剩下的两块鸡蛋糕大方的给了出去，说：“张叔，李叔，都在呢。” “是熙丽啊，这次来是要找啥？”被唤李叔的男人，笑呵呵的问。 “找些书回去看。” 顾熙丽熟门熟路的带着许草丫进了一处堆满废旧纸书的屋子。 “我攒了不少新的连环画，熙丽还要不？”姓张的男人一口吞下鸡蛋糕，看向顾熙丽问。 “张叔，等会儿我再去看。”顾熙丽蹲着身子找书本，嘴里回着话。 许草丫翻出了些破旧的笔记本，她把别人用过的撕下，没用过的那部分放到一边。 “笔记本，我有，回去给你拿，这些别人用过的咱不要。”顾熙丽瞥了眼许草丫堆的那些破旧的本子后，有些嫌弃的说。 许草丫觉得这些还能用，丢在这也是当废纸烧了，还不如自己拿回去废物利用。 顾熙丽翻找好书本后就去了张叔那看连环画，许草丫留下继续翻找着，惊喜的是让她找出一些厚重像蝌蚪文似的书，上面还有精美的插图，看着很是稀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