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草丫看着顾熙丽塞给张叔一块钱，提着装着连环画的口袋向自己这边走来，问：“你挑好没？” “嗯。” 两人把挑好的都放进口袋里，许草丫提了提重量，说：“有些重，你放手，俺提着就好。” 顾熙丽也没跟她客气，松了手。 直接带着她和张叔，李叔说了再见出了废品回收站。 许草丫问她：“这些不给钱吗？” 顾熙丽笑着解释，说：“张叔说送给咱们了，我可是他们的大客户，每回来这里都花上块八毛的买连环画。” 许草丫才晓得，顾熙丽屋里成堆的连环画是这么来的。 到了家，两人把各自找的东西都拿了出来。特别是许草丫，身旁堆的东西比顾熙丽两倍还多，她先把那些撕下来的笔记本拿到院子里太阳下晒，又找来了抹布把那些带着精美插图的厚重书给擦了擦。 顾熙丽好奇翻开看了两页，嘟囔着说：“你可真厉害，这些书你又看不懂，拿回来做什么？” 许草丫眯眼有些羞涩的笑了笑，说：“上面的字俺认识一点点。” “你不是一直住在山沟里的吗？”顾熙丽深吸一口气，觉得有些荒唐的问。 “是啊，但是住在俺家隔壁的苏知青把她宝贝的书藏在了俺那，闲的时候会教俺些。” 许草丫觉得虽然这些字发音读起来奇怪，但还挺好玩儿的。 苏知青和大姐夫一样是海市人，她说话柔柔甜甜的，特别好听。 两人认识还是因为苏知青不会干活，挨村书记骂了坐在地里哭，她看苏知青可怜，就帮着干了些活。 苏知青对她不错，很多时候来找她都带了些吃的。 她跟着顾熙寒离开村子时，苏知青还哭红了眼睛，对她说：“离开后，千万别再回来。” “你看，俺还找了本字典。” 许草丫举着一本厚重的字母书，给顾熙丽看。 “奶，你说怎么办？”顾熙丽拿着许草丫擦好的其中一本书放到在沙发上织着毛衣的谢云韵的怀里，问。 谢云韵扫了眼顾熙丽拿过来的书，翻了几页后，平淡的说：“就是些故事书，和你的连环画差不多，没什么的。” “奶，你也认识？”顾熙丽吃惊极了。 “奶小时候读过女子学校，上课的老师都是外国的修女，学了几年。”谢云韵打开书看了会儿，还给两人讲了书上写的一个童话故事———白雪公主。 又弯腰翻了几本许草丫擦好的书后，突然想到了外面的不太平，叮嘱着两人说：“东西拿回屋去藏好，有不懂的也可以问奶，但是不能向外说，也不能拿出去瞎显摆。” 两人懂谢云韵话里的意思，抱着那堆书飞快的上了楼。 顾熙丽还跟许草丫说：“你也教我认这些字，我还想看看其他的童话故事。” 许草丫觉得多学点东西挺好的，其实她认识的字也不多，但是有奶在。 两人有了共同秘密，时常呆在楼上不下来。 “草丫，熙丽，你们俩下来。”谢云韵站在楼梯口喊着。 “怎么了？奶。”顾熙丽小心扶着许草丫下楼，问。 “你大姐刚才提了肉过来，说和你大姐夫今晚回来吃饺子。”谢云韵手上拿着菜刀，似是刚在剁馅。 许草丫进了厨房，洗了手，把谢云韵手中的菜刀拿了过去，站着利落的剁起了肉。 顾熙丽也从五斗柜里提出半袋富强粉倒进盆里，抬头问着谢云韵：“奶，够不够？” 谢云韵瞅了眼说：“差不多。” 说完去洗菜，又问两人学的怎么样？ 许草丫笑着说：“背书认字还可以，就是数学有些搞不懂。” 顾熙丽很是得意的说：“奶，我从刘香她姐那拿了两份小学四年级的试卷回来给她做，她每门都能考90分。” 刘香是顾熙丽的同桌，她姐在小学里教书，要份试卷挺容易的。 谢云韵觉得学的不错，说：“等草丫小学五年级也能考上90分，奶就带着你去隔壁的小学考试，咱也拿个小学毕业证回来。” 许草丫听完，圆碌碌的眼睛亮晶晶的看向谢云韵。 顾熙丽看着许草丫，揶揄说：“你要是能拿到初中毕业证，那就厉害了，都能在京市找工作了。” 许草丫觉得初中毕业证离她有些远，她先把小学毕业证书拿到手再说。 晚上，顾熙美和吴东平回来，手里还提了不少东西，两人脸上喜气洋洋的。 谢云韵问：“是遇上啥好事儿了？” 心想着，难道是熙美的肚子怀上了？ “奶，东平说钢铁厂要建房了，就是草丫上次说的砖窑厂那块地。他同学说到时候可以也给我们申请一套两室的。” 顾熙美高兴的说。 许草丫觉得事情发展的好像和梦中的不太一样。 吴东平接着说：“草丫不是听见咱们厂工会的人说砖窑厂的那块地合适吗？我就去问老同学明草湖的这块地能不能借给草丫种，咱们给地租。” “大姐夫，那地给俺不？”许草丫心急的问。 “我同学说可以租给你，前三年就不收租金了，那地毕竟荒了那么多年。往后你种得好就给钢铁厂二成的收成。” 吴东平觉得许草丫也种不了多久，等孩子大了，她脱不开身，也就忘了种地这回事儿。 “真的？”许草丫惊喜的拉着顾熙丽的胳膊跳了两下。 把屋子里的几人吓得不清，尤其是谢云韵，她差点没晕过去。 连忙走过来，打了两下许草丫的手心，说：“你这丫头，要吓死我不成？” 顾熙美和顾熙丽也没想到，能有地种，许草丫能这么高兴。 “你们都喜欢吃啥？俺给你们种。”许草丫把头靠在谢云韵的肩上，看着几人问。 顾熙丽很不客气的开口说：“我喜欢吃西瓜，你能种得出来？” “俺试试。”许草丫没种过西瓜，但是种过香瓜，觉得应该都差不多。 “咱们有西瓜吃就够了。”顾熙美笑着打趣说。 心里也觉得估计许草丫也种不了多少。 “大姐夫，俺是不是要和钢铁厂签个字据啥的？” 许草丫对自己种地很有信心，要是地里庄稼长的好，钢铁厂又不给她种了，她找谁哭去。 “啊？你还要和钢铁厂签字据。”吴东平没想到许草丫竟懂不少。 “嗯，俺怕俺西瓜种得好，你们钢铁厂的人过来抢。”许草丫很认真的说着。 吴东平听完，笑了。 说：“我得空去问问，尽快给你回话。” “大姐夫，你要快些，不然西瓜就赶不上播种了。” 现在都二月中旬了，拖下去她肚子大了，她下地干活，奶肯定不同意。 “好，我明早就去问。”吴东平听完乐了。 顾熙美看不过去，打了吴东平一下，说：“你笑什么笑，说不定草丫真的能种出大西瓜来呢。” 谢云韵也护犊子的说：“草丫在老家一直都有种地，西瓜能比庄稼还难种？” 顾熙美觉得她奶有时候的歪理————嗯———理解不了，又觉得似乎也没啥毛病。 顾熙丽高兴的拉着许草丫的胳膊说：“西瓜种子，我给你找。” 顾重山回来，听说许草丫要把钢铁厂在明草湖的那块地给种了，吓了一跳，说：“那有几十亩地，你大着肚子怎么种？” “爷，俺力气大，先能种几亩就种几亩。”许草丫高兴的说，她也没打算一口气吃成胖子。 吃饭时，谢云韵跟张美兰商量，说：“你让你同事回家帮忙问问李校长，能不能让草丫去学校考试，学费咱给的。” 张美兰觉得有上进心是好事儿，痛快的答应了。 许草丫今晚高兴的躺在床上睡不着觉，觉得现在的日子仿佛像是在做梦。她不仅能学习认字，还能去学校考试，说不定还可以拿到小学毕业证。 想着想着，她躲进被窝里痛快的把这些年的委屈哭了出来。 顾熙丽坐在桌前，听着隔壁隐隐约约传来的哭声，叹了口气。 铺开信纸写信给她哥，说些家里最近发生的事情，说着许草丫不可思议的胃，也说她其实心肠不坏，甚至有些傻呼呼的。 说她可怜巴巴的孤身一人住在顾家的点点滴滴——— 说了好些，她只想告诉她哥，其实许草丫人还不错。 她和自己一样没爸没妈，但似乎没人关爱她，她活到17岁甚至都没吃上顿饱饭，有人给她一点温暖和善意都会很感恩。 顾熙丽写到这，停了笔。她其实好想问问顾熙寒，可不可以不要生许草丫的气了。 吴东平隔天中午骑着自行车到顾家和许草丫说：“厂里的领导同意和你签字据，你下午3点去趟钢铁厂，我在大门口接你。” 谢云韵让他在家吃完再走，吴东平说：“奶，我回去吃。” 谢云韵不信，但也晓得他一会儿要上班，说：“奶和草丫把吃的给你带过去。” 下午墙上的时钟刚过两点，许草丫便心急的催着谢云韵说：“奶，两点了。” “知道了，马上好。”谢云韵装好饭盒，用粗布包好提在手里，拉着许草丫的胳膊就出了门。 走到大院门口，碰上了张建设他奶和夏田的妈，两人问她们大中午的要去哪儿？ “给孙女婿送饭。”谢云韵提了提手中的饭盒说。 “轩河妈，晚上咱们去找你啊。”夏田妈嘴角挂着笑，给许草丫塞了两颗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