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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 节 明月落秦川(上)(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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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自有自己的打量,在下不敢揣测。」他将明月剑递到我手中,看着我的眼里一片赤诚。我微微一愣,恍然想起烟山月下,他好像也用这么温柔的眼神看过我。

呵,不过是惑人的皮相。

皮相之下,到底还是个吃人不吐骨头,手染鲜血的北芜太子。

我莫名一阵恼火,却只能生生憋下,没好气道:「是本宫唐突公子了。」

不久前,据宫中密探来报,自中秋家宴后,父皇的病日益甚笃。

先前父皇有意不让我接触朝政,虽未如我两个好哥哥那般军功重重,但我还是握得南芜三分兵权,如今父皇病重危在旦夕,恐怕京城也将要变了天。

我思忖片刻,吩咐小厮拿了棋盘,唤了沈弋。

他如以往般打扮得花枝招展,美得雌雄莫辨。我只是抬了抬眼皮,吩咐他免礼入座。

「本宫听闻,我那二哥哥要回来了。」

我让他执黑子,见他随意地往中间摆了一颗。

「姐姐这么多天没召见奴,奴还以为,姐姐还在生奴的气……」他小声委屈地念叨。

「不必岔开话题。」我执白子落于棋盘上,目光直直盯着他的眼睛。

他有些心虚地瞥开眼睛:「这朝政大事,奴不敢议。」

「二哥哥戍守边疆,威望颇高,隐有功高震主之势,」我拿白绢擦掉了他唇上的口脂,看他的指尖颤了一下,犹犹豫豫落下一子。「那本宫的太子哥哥呢,他会怎么做呢?」

「奴不知。自奴来公主府,奴便是姐姐的人了。」他的眼眶居然在刹那间泛红,闪烁着莹莹泪光。「姐姐居然不信我。」

「本宫一直想不明白,他安排你在我身边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我没有理会他的装聋作哑,自顾自说道。我向来和他都互相知晓对方是不怎么待见自己的,但是他还是厚着脸皮贴着我,三天两头给我找麻烦。

我曾以为他的任务是取我的性命,但是他的来历太明显了,我若出了事,第一个怀疑到的便是太子宋恪。并且,这段时间下来,他也并未直接做什么危害我性命的事。

显然不是这个。

「不可能仅仅是在我眼前瞎晃,给我找不痛快吧。」我抬眼看他,笑了一下。

「沈弋……沈弋心仪姐姐。」他顿了一下,而后低下头故作羞涩,没有看我的眼睛。

这是我听过的最好听的笑话。

沈家从来无心。

「你又以为,这偌大的公主府,面首近五十人,会有一颗真心吗?」我突然起了身,扳起了他的下巴,半是悲哀地看着他。

他终于收起那副恶心的样子,目光冷冷地看着我。

「这才是你,对吗?」我松了手,目光重新落在棋盘上。「他要你做的,是让本宫恶名远昭,也难为你身入虎穴,背上一个魅惑长公主的恶名,被多少人看不起。」「公主早知道了又如何,」他冷笑一声,黑子一落,围住了我三颗白子,「公主,再不专心,可是要输了。」

「你背后有太子撑腰,本宫确实也只能打碎了牙往肚里吞,」我瞧见突破口,一子落定,扭转乾坤。「沈弋,你和本宫的太子哥哥真像,只是狂妄的话还是得少说几句,免得给不了自己台阶下。」

他面色极为难看,正当他想开口说话间,我抬手飞出一根银针,点住了他哑穴。

我着实不想听到他说话。

「话说回来,也得感谢你的存在,让世人都以为本宫是个耽于男色的人,不然那些人如何放松得了警惕。」

「不过可惜,算计本宫的人,下场都不会很好。」

「本宫以前确实拿你没法子,虽然心里厌恶着你,但还是顾及着你的身份会带来些麻烦。我会送你回太子哥哥那里去,今后再见,本宫可是有足够的理由取你性命了。」

我在白绢上沾了点茶水,替他面上的胭脂统统擦去。

那白的近乎病态的面容上狭长的眉眼带着恨和怨看我。

「在公主府的日子里你伪装得很辛苦吧,恐怕连自己都要呕出来了。是自愿为太子哥哥效劳的吧,为什么?」我吩咐小维收拾了棋局,命人将他五花大绑起来。

随后我收了针,听到他不屑地冷哼一声:「公主真是贵人多忘事,莫非忘了三年前,胡口沈氏灭门一案?」

我想了好久才回忆起好像是有那么一出。

那时我根基尚且不稳,朝中无缘,多方势力想着取我性命,将我扼杀在摇篮内。

胡口沈氏是宋恪的人,世代为杀手,除却其嫡子手无缚鸡之力外,个个身怀绝技。

奈何大家主沉迷于美色,我便将之前差点害我和我母后殒命的元妃迷晕送入大家主房内,又使了点手段让父皇亲自见证了自己头顶的绿油油。

天子之怒,伏尸百万。

除其嫡子因太弱被二哥哥保全,其余人皆命丧黄泉。

不得不说,这老皇帝还挺喜欢诛九族的。

「这倒也怪不得我,想杀我的是你们,下灭门令的是父皇。」我耸了耸肩,「肉弱强食,适者生存,这不是游戏规则吗,怎么输了就开始气急败坏了?」

「宋婉如,你……你不得好死!」沈弋歇斯底里咆哮了起来,漂亮的脸涨得通红。

小维用破布堵住了他的嘴,仍有不甘的声音从他鼻腔里溢出。

「你在太子那里,且记得要多吃点,未了的心愿可以去了结了,念在你喊本宫那么多声姐姐的份上,待本宫夺了这天下大势,定会给你留个全尸。」我笑得纯良无害,抚平了他脸上暴起的青筋。

「小维,命人将他送到太子那里去,对外就说,长公主仁厚,不忍沈公子思乡情切,特准他回乡。」

沈弋不甘地被带了下去,我看着他那双满含恨意的眼睛,突然涌上一阵无奈。

沈家灭门的那次,他手无缚鸡之力,未跟他族人追杀我,确实没做错什么。

不过再将主意打在我身上,存着害我的心思,那我便是万般留不得的。

这世上本就没有绝对的对错,乱世末路,大家都是烂到骨子里的人,虚与委蛇都只为了活下去。

我回寝殿换了身红衫,又让小维将我的头发高高束起,打扮成男子的样子。

我见铜镜中的自己,红衣墨发,俨然一派恣意少年的样子。

小维笑道:「公主若是男儿身,京城内该有多少待嫁闺中的少女爱慕着了。」

我笑了笑,若我是男儿身,争位,登帝,便不用吃那么苦,遭世俗这么多谩骂。

一切就绪后,我推开了竹轩院的大门。

秦慕执着毛笔,泛黄的宣纸上飘逸着他的字迹,狂放而不羁。见我来了,他笔尖一顿,墨水从狼毫上流下,在宣纸上氤氲了一片。

先前写的算是毁了,他倒也不在意,随意将毛笔搁置一边,抬头问我:「殿下怎的这身打扮?」

「你同我去个地方。」我拉他便走。

片刻后,他看着偏院的高墙挑了挑眉,揶揄道:「殿下喜欢翻墙?」

我避了众人从这高墙出府,必然有着不可告人之事要做。我听出了他话中的揣测,便索性直接坦白道:「我们去醉生阁。」

醉生歌,京城最繁华的勾栏之地,多少人在那里醉生梦死,夜夜笙歌。歌舞粉饰着太平,软香侵蚀着精神。

我看见了他嘴角边的一丝嘲弄,解释道:「本宫此番前去,杀一个人。那里人多不好动手,秦公子应该不希望本宫出事,毕竟你的性命还在我手中。」

「其他人我信不过,武功也没有你高强,事成时候,本宫重重有赏。」

我端着官腔说话。

说话间,他便已经揽过我的腰,踏着轻功带我翻了出去。

他只是礼貌地扣着我的腰身,未有多余动作,可风声阵阵,我终究还是听到了他胸膛中跳跃的声音。

落地后他迅速收回手,「好。」

我侧眼看他,恰见一抹绯色飞上他的耳尖。

秦慕长得出众,饶是身着低调的白衣,也引得路过的少女频频侧目。

有个穿着破烂的老太倚着拐杖小步向我们小跑来,「这位公子,恕老身多言,京城莫要如此打扮,特别是着鲜衣,要是被公主府的那位瞧见了,这辈子都完蛋啦。」

我闻言面色复杂看了眼秦慕,我见他戏谑地看着我,才后知后觉这老妇人口中的公子是我。

难怪从未见京中少年身着红衣,原来竟是怕我强占良家男子。

秦慕笑了笑。

我暗暗地瞪了他一眼,压着嗓子朝那老妪笑道:「多谢阿姥提醒,不过在下听闻长公主倾国倾城温柔体贴,府内奇珍异宝众多富可敌国,在里面有美食也有美人,其实也没啥不好的。」

老妪面色一变,大骂道:「荒唐!老身念你年龄尚小,恐你人生被那蛇蝎妇人毁了去,方才提醒你。你居然竟想着贴上去……真是世风日下啊。」

我看着老妪骂骂咧咧离去的背影,心下暗中给沈弋摆了一道。

「确实,殿下今天的打扮有些招摇。」秦慕瞥了眼我松垮垮的红发带,顺势给我紧了紧。

他一靠近我便闻到了他身上好闻的气息,我深深吸了一口,嗓音哑哑:「我此番去醉生阁,若不张扬点怎么见得到花魁。」

秦慕得知我的目标后没有问其他的,只是略带赞同地点了点头。

「不过你说,公主府真的有那么不好吗,一来我未曾抢占男子,二来我也未曾亏待那些面首。」我回想着那老妪的话,心存了逗他的心思。

「公主所言极是。」

秦慕就差把「敷衍」二字写在脸上了。

路过首饰铺的时候,我精挑细选了半天,最后却买了支最普通的玉簪子。

贩夫也没有嫌我麻烦他半天,开玩笑道:「公子一身锦衣,竟相中了最普通的这个。」

「玉簪方可配美人。」我递给他一两黄金,「不用找了。」

他欢天喜地地收下,嘴里的话甜甜的,「小公子果然识货,令夫人有夫如此,是莫大的福气啊。」

我随意谢了他的祝福,心里却挺不是滋味。

「我明明是去杀她的。」站在醉生阁前,我仰头看着其金碧辉煌,手里把玩着玉簪,「对有些人来说,生不是救赎,死才是解脱。」

秦慕不语。

这世道如此,谁都不能过得恣意。

老鸨已是半老徐娘,然风韵犹存,多年的交际经验让她有着很好的眼见,可以一眼看出谁是有消费能力的,谁是来看热闹的。我故意露了腰间上好的珊瑚挂坠,她甫一见到我们,便笑嘻嘻地迎了上来。

「哟,小公子看着面生,可是第一次来?」

我勾唇笑道:「本公子自淮河而来,久闻醉生阁大名,今日初访,来个好看的美人。」

老鸨会意一笑,拍拍手,两三个妙龄女子便向我走来。

我连连摆手,道:「鸨儿,这等货色还差了点,空有副皮囊罢了,若是本公子想要,府中可是一抓一大把的。」

老鸨看了眼我身边的秦慕,恍然明白了我是不缺美人的,她笑得谄媚:「那公子的意思是……来个小倌?」

我挠了挠头,显然她把我当成了好男风的商贾人家的多金少爷。我没敢抬头看秦慕脸色,将错就错硬着头皮对老鸨摇了摇头,道:「本公子倒没有那癖好,鸨儿你看,不知这两百两黄金,是否买得了芩檀姑娘芳心?」

我将票劵拿在手中,漫不经心地摩挲着。

「这……」老鸨面露难色,「芩檀姑娘今日不便,少爷您看着……」

「两百五十两。」我摇了摇票劵,「若是鸨儿觉得妥了,可以拿这个去票号里兑。」

「公子真是出手阔绰啊,芩檀姑娘能服侍公子,是她的福气!」老鸨的脸笑得像一朵老态的菊花,自觉得给我带路,「公子这边请。」

在老鸨的注视下,我搂着秦慕的腰,硬着头皮道,「卿卿你总说着与本公子无趣,今儿个爷让你玩个有趣的可好?」

这话自然是说给老鸨听得,但我总觉得别扭至极,没敢抬头看秦慕的脸色。

他温热的手掌扣住我搂在他腰上的手,目光落在了我发烫的耳尖上,「都听公子的。」

到底是风月场上混迹的,老鸨脸不红心不跳地听着各个房间传来的声音,领着我们走止了一个装修最为华丽的屋子。

我故作风流道:「鸨儿,此处隔音效果好吗?」

她道:「公子比不得寻常人,芩姑娘也比不得寻常姑娘,这屋子自然是不一样一些的。」

我笑了笑,道了句谢。我知道她已经打消了对我们的疑虑,只当是寻常来找乐子的富家少爷。

我见她的背影消失在走廊上,才关好门,向屋内走去。

层层纱幔间,坐着一个美人。袅袅香烟,层层帷帐,她转过头来。芩檀的美是张扬的,生生穿透了层层纱幔撞进我的眼睛。

「是我。」我一改方才的放荡不羁,声音顿时沙哑了下来,积攒了多年的思念与悲情终于在此时决堤。

秦慕知是故人相遇,识趣地走至门边,替我们守着。

「公主!」芩檀忽的站起来,急忙撩开纱幔,在见到我的刹那泪流满面。

她白皙的双腿细得不成样子,暴露的衣服堪堪掩盖过那具骨瘦如柴的身子。完全没了灵气,取之代替的是风月场的俗气和绝望,我心里哽咽了一下,她以前哪是这样。

她仿佛失了力气,跌倒在地别过脑袋:「公主别看奴婢,奴婢……奴婢会脏了您的眼睛。」

「不……不是的。」我伸手去擦拭她的眼泪,在触到一片湿润的时候也忍不住落了泪。

她曾是我母后的大侍女。母后待我的态度极为奇怪,冷漠罚我的时候仿佛我不是她亲生的,却又在我受罚之后看着我遍体鳞伤一遍又一遍跟我说对不起。

每次都是芩檀给我上药,年少的时候,她是宫里唯一对我好的人。

她告诉我宫里不止有恶有丑,还有星星和月亮。

她到底看不见宫中的月亮。因过人的美貌,被太子看中。母后不喜她过于柔顺,便将她送给太子,太子在得到后又对她弃之如履。

先是沦为太子手下们的玩物,再辗转多人,被卖进了醉生阁。

我不过是我母亲手中的傀儡,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而什么也做不了。

「公主,您这个收好,」她从耳垂上摘下了一对珍珠耳饰,轻声道,「京城西市的尽头,有一家名唤珠华的铺子,您将这个拿去给掌柜的,那里有太子这些年招兵买马,养死士的证据。」

我颤抖着双手接下,已是泣不成声:「芩姐姐,那些年若非是你,我恐怕早就活不下去了。你在这个境遇竟还念着我……我惭愧啊……我无以为报。」

她深呼吸了一口气,笑着看我,捧起我的脸,「公主莫哭,少年便该如此,鲜衣怒马,肆意地活着。奴婢不求回报,但求公主杀了我,然后您好好的、按自己的心活下去。」

她纵是深陷泥淖,也不忘在虎堆中收集对我有利的证据。

我又如何下得了手。

我只是抱着她哭,一并宣泄着这些年所有的委屈。

她好像是神女,又像是我的姐姐。

没有尊卑,没有高低,没有贵贱。不管世人眼里她多么下贱不堪,她都是我的姐姐。

「公主,您尚且自身难保,不该有那份慈悲和侠义,」她擦着我的眼泪,将床下的匕首递给我。「芩檀脏了,公主不必为奴婢落泪。」

「芩姐姐,在我眼里,你是整个南宫中最干净的。宫中的人心污浊不堪,除了你都该死,为什么……」

「公主,眼泪解决不了问题。奴婢一心求死,也并非非你不可,只是你的刀更快,奴婢受到的苦楚会小很多。」

芩檀一直很怕疼。可是这么怕疼的人,却命途多舛。

她咬牙硬抗只为将信物交给我的时候,一定很绝望吧。

我胡乱地抹干眼泪,将袖中的玉簪子别在她头发上,「芩姐姐,这是你最喜欢的白玉簪子。」

她从镜子看到了自己的模样,微微一笑,而后坚定地再次将匕首递给我。

我向来杀伐果断,手中的利刃见血封喉,可是面对她,无论如何也下不了手。

轻巧的匕首仿佛有千斤重,她看向我的眼神不再绝望,只是虔诚又祈盼,希冀死亡早一点来临。

我脑海中闪过她帮我上药时的耐心、她听闻我又被罚时的焦急、她跪倒在我母后面前替我求情时的卑微,最后一切画面静止在她被带走时空洞无助的表情。

终于,手起刀落。

我听见利刃刺入胸膛的声音。

芩檀没有本能的挣扎,刹那间她获得了解脱。

有温热的鲜血喷了我满身。

「多谢……殿下。」

有人捂住我的眼睛。

待秦慕松开手时,他已经用另外一只手倒上了化尸水解决好了尸身。

我睁眼的时候,面前只是沾了血的木质地板。

玉簪子没有被融蚀,沾着鲜血湿答答地躺在地上。

她没能把我送的簪子带走,也不知道黄泉路上会不会怨我。

我呆呆地坐在地上,血腥味盖过了秦慕身上清冷的雪松味。

这不是我第一次杀人,但是比我第一次杀人还震撼。

大悲无泪,大苦无声。我感觉所有的情绪仿佛都被掏空,纵是五脏六腑被搅得剧疼,却只是迷茫地坐在地上。

秦慕的白衣上也沾了血,我瞧见后猛然醒悟。

没有时间悲伤。

此地不宜久留,当下之急,是如何满身鲜血地逃离醉生阁。

「谢谢你。」我艰难地支撑地起身,胡乱地抹了一把眼泪,秦慕背对着我,没看到我的狼狈样。

「我方才观察过,这儿打手众多,我们这身衣服沾染鲜血太过可疑,恐怕不易脱身。」待我情绪调整好,他转身将目光重新落于我身上,「殿下七窍玲珑,想必在做事之前便已经找好了退路。」

「金丝楠木柜后,有一处通向北市的密道,」我转过身去,胡乱抹了眼泪,洗净了匕首,那是芩檀留在世上最后的东西了,「只是密道口常有人驻守,若我孤身一人怕是脱不了身。」

他淡淡地「嗯」了一声,而后推开了木柜。

地窖出现在眼前,从洞口往内望去,一片漆黑。

「太子将姐姐卖入此地后仍时常贪恋她的身体,又碍于皇家情面不得光明正大踏入,」我知晓秦慕心中的疑惑,解释道,「不过今日过后,这密道便再无用途了。」

我在芩檀的柜子里寻到一颗夜明珠,带着秦慕纵身跳入地窖中。

「醉生阁是被宋恪所控制的,殿下此番,恐是要正面与他为敌了。」夜明珠昏暗的光芒下,秦慕眯起了眼睛。

他又在套我话了。

「秦公子聪明,自中秋家宴后,京城各方势力都微妙起来了,父皇病重,宋裴清归京,这京城怕是变天了。」

「若说宋恪和宋裴清皆是为了皇位,那殿下又是为了什么呢?」

明知故问。

我顿住脚步,攥紧了拳头,转身看他。

夜明珠的光将他的眼睛照得很亮,我在里面看见了我自己的倒影。

不甘、疯狂、绝望。

「我和你一样,要南帝不得好死。除此之外,我还要这江山易主,改朝换代。」

瞧瞧,这多大逆不道,旁人若听了,定会说我这长公主泯灭人性,妄弑君杀父。

秦慕却没有露出一丝讶然的表情,只是将我轻轻搂入怀中,安抚性地摸了摸我的头发。

「好啊。」

「届时,北黎归你,南芜归我,天下太平,海晏河清。」

我察觉他的手颤了一下,然后闻得耳边一声若有似无的叹息。

我们谁都知道,天下统一,北黎南芜不分彼此,才是大势。

我离不开他在北黎的残余势力,他离不了我在南芜的庇护。我和他不过一时同船互利,日后注定兵戎相见。

这一程很长又很短,即便我强迫着自己不去想芩檀,脑海里总是浮现出她那双与世无争的清亮眼眸。

我想了很多事,又想了很多人。

我想到我和秦慕的以前,在烟山的那些日子。回想起那些夏夜虫鸣的夤夜,寂静得只有月色和萤火虫,而我跟在他的身后叽叽喳喳,从后山一直走到小院。

时过境迁,不管是芩姐姐还是秦慕,我都不可能和他们终得圆满。

思及此处,眼泪又不争气地流了下来,黑暗中秦慕拉过我的手臂,将我离得他更近了些。

他默默地递给了我一个手帕,我没有接,只是顺势抓住他的手。

「殿下?」

他先是僵了一下,而后小心翼翼地唤了一声,见我没有应,倒也没急着把手抽出,任由我拽着,一路无言。

终于将要走到密道尽头。

今日此行太过顺利,怎么想都觉得不对劲。因太子的缘故,芩檀鲜少接客,在醉生阁豪掷千金的公子不少,为何那老鸨偏偏带我去见她?

我跳出了悲伤,皱眉道:「不好!」

原以为我可将万事掌握于股掌间,可自听闻芩檀的下落和她的心愿时,我便再难把控清醒的头脑。

我以为是我算计了那老鸨,没想到到头来却被太子所算计。

老鸨能带我去见芩檀,想必也是我那太子哥哥的嘱咐。芩檀不过是一颗废棋,被压榨到最后,唯一的作用便是将我引至此处。

那今日在这密道口守株待兔的,估计就是宋恪和他的那一帮打手了。

秦慕伸手弹了弹我的脑门:「怎的脑子这下子才转过来。」

我一愣,莫非他早就知道了这醉生阁不对劲?又是在什么时候察觉到的,为何先前不和我说?

下一秒我便明白了。

是我一直陷于悲伤,而忘记了这里陷阱重重,忽视了每一个细节。除此之外,我还犯了一个很严重的错误,竟然有些依赖秦慕。

「我在踏进芩姑娘房里的时候便感觉不对劲,那木门的锁,是在屋外的。」他领着我继续往前走,我依稀可以看见前方忽明忽暗的光,「只是没有找到时机跟你说,这一切都太顺利了,不是吗?」

前路未卜,在求生本能下,我的头脑却异常清醒。

我知道,他有法子。

「今日若是我们都活着出去,公主府里的奇珍异宝仍你挑选。」我知道秦慕是聪明人,也知道合作的本质就是价值交换。

「拿着。」他撩起长袍,拔出了其下隐藏的两把长剑。

我一惊,在黑暗中稳稳地接住了明月剑,没料到他居然会想得这么周到,竟把剑也带上了。「终究不是什么光彩的地方,宋恪不会带太多人来把守这个唯一的出口。」他压低着嗓音,说话的语气没有丝毫因恐惧带来的波动,似乎一切在掌握中。

我摸着明月剑,莫名心安了许多。

离光源越来越近,我远远的可以看到阳光被竹林切得稀碎,懒懒的洒在洞口处。

「宋婉如,好久不见。」

「不久的,自家宴一别,也不过数日。」

我打量着周遭的景致,原来密道尽头正是一处神庙,此刻正下着淅淅沥沥的雨,屋顶的草棚破了大洞,冰凉的雨零零星星地砸了下来。

神像面含慈悲,微垂的眉眼上挂着雨珠,像极了为世间苦难的哀哭。

而世间苦难,神似是懂,也不理会。

宋恪带着七八个手下,慵懒地坐在神像面前的长椅上,待目光看向秦慕的时候,眼里多了丝狠辣。

「今日秦太子也在?」他旋即哈哈大笑一声,言语间皆是上位者的骄傲与不屑,简直要把那张俊脸扭曲,「商女且知亡国恨,秦太子这转身就把北黎忘在了一边,心安理得得做着本宫妹妹的面首了,莫非在女人身下的滋味比那太子好得太多了?」

我听得秦慕握拳时骨头发出的嘎吱声,却在下一秒传来了他温润的嗓音。

「那倒如此。区区一个北黎,哪抵得上长公主的温柔乡醉人。」

宋恪似笑非笑地看着秦慕,秦慕从容地抬头和他对视。

「皇兄,天色不早了,本宫也该回府了。你带这么多人堵在这里是何意?」

我挑破了他们剑拔弩张的气氛,明月剑许是也感受到了危险,在我的手中微微震着。

「这话本宫还得问你,皇妹杀了本宫的爱妾,是为何意?」他的眼中闪烁着势在必得的光,我只觉得刺眼,那是堆在芩檀的鲜血上的。

「太子,头上三尺有神明。你对芩檀做了什么,还称之为爱妾,真不怕天打雷劈吗?」我血压飙升,心中的怒火几乎要喷涌而出。

「神明?妹妹当真信神?」他桀桀地怪笑着,眼中迸发出猩红,一剑挥掉了背后神像的头颅,「神若哀悯世间,第一个该下地狱的便是你我。」

神像早就被岁月侵蚀得破败不堪,砸落在地顿时碎成了几瓣。

而那头颅恰好滚落我角落,我对上那满是慈悲的眼睛,挑了挑眉。

皇宫里的人都是蛆虫,肮脏腐烂扭曲,我也是蛆虫,我不置与否。

「皇妹,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杀人偿命的规矩在你这也同样适用。」他冷冷道,大手一挥,身后的七八个男子便手持着大刀冲了过来。

我一面挥剑挡着攻势,一面笑话他:「那太子哥哥呢,又打算为自己清偿多少人命?若仔细算起来,是死上万次都不够的吧。」

「再者,若取我性命,恐怕这几个普通汉子也是不够的吧。」

「伶牙俐齿。」他翘着二郎腿看着打斗,不知从哪里掏出来一个酒杯独自酌饮。

我立马明白过来,他今日所图不在于取我性命,不然不可能只叫了区区几个武功一般的手下。

那又意欲在何?

我分神间,一个明明的大刀已经向我砍我,眼瞧着来不及躲闪,下意识的抬了手臂格挡。

刀刃顺着我的手臂划过,血珠飞溅。我微微侧身躲过了致命一击,却又见一个明晃晃的刀影。

这次痛意没有传来,我听得那壮汉闷哼一声,软软地倒在了地上。

我转头看向秦慕,他收回了剑,一身如谪仙般素白的衣衫如今已经满是血迹,我分不清到底是他的,还是别人的。

我没有理会右臂上的伤口,执剑对着宋恪。

雨水冲刷着我的手臂,血和水一起顺着剑刃流下。

我感到了失血的眩晕,可脑海里想得全然是芩姐姐的笑颜,只是稳住身形,执着剑对着他。

「宋恪,总有一天我要杀了你,为芩璮报仇。」

他不以为然地笑了笑,「宋婉如,你今日输就输在太过狂妄,自以为算中了所有,却没料到被本宫反将一军。你这满身狼狈的样子,不多见吧?」

我气极反笑,明白了他今日的用意。

今天子命在旦夕,天下之权分散至我、宋裴清和他之间,三足鼎立形成了一个微妙的局势。

今日我伤不了他,他以视察民情的名义出府,若少了跟毫毛必然引起风波震震,我如今未有十全的胜算,不敢赌。

他却可唤手下来打压我一番,左右我偷偷出府,只得打碎牙往肚里咽。

我们如今都杀不了对方,制约与平衡老皇帝一直玩得很透,放在儿女身上也亦如是。

他今日无非就是挑衅我一番,我气急败坏,他全身而退。

不过是夺位的开篇。

我的右臂已经毫无知觉,就在我要松手的时候,秦慕不动声色地扣住了我的手,不至于让明月剑仓皇落下。

他替我收了剑,撕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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