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织织死在冬至那天,宫里忙着置办莲贵妃的册封大典。
没人知道,寒冷的关雎宫里死了一个早在半年前就给陛下厌弃的妃子。
「娘娘,今儿个和御膳房的小福子换了些您最爱吃的酥酪。」
锦心拨开帘子进来的时候,给房间里的寒气激了一瞬,见李织织还睡在床上心里忽的一个咯噔。
忙跑上前,因跑得太急不小心打了个趔趄,篮子里的酥酪撒了一地,人也摔到了地上。锦心却顾不上那些,半跪着趴在床前,伸出颤抖的手指微微探了探床上人的鼻息。
许久以后,锦心张了张嘴,轻轻摇了摇床上人的臂膀:
「娘娘,日上三竿了,该起来了,今儿个有您最爱吃的酥酪呢!」
「娘娘…都十八了怎的还这么贪睡呢…」
「娘娘…」
锦心趴在床头脸上早已满是泪痕,她低声地呜咽着:
「…小姐,您到了那边先别急着走,等等锦心,锦心马上就来了。」
砰的一声,关雎宫仿佛沉睡了一般,再也没有了任何声响
漫天的雪花从天上飘了下来,很快就染白了宫里红色的砖瓦和刺目的喜字。
「下雪了......」
赵莲依望向窗外的飞雪有一瞬间的失神,婢女桃枝替换上了新的暖炉,又给盖了条昨儿个陛下新赏的银狐披肩在她身上。
「娘娘,今年的冬日比往常都冷呢,您可得仔细着自个儿的身子。」
赵莲依摸着自己已经显怀的肚子,嘴角勾起一丝笑意,转身进了暖阁,桃枝小心扶着她进了里间休息。
赵莲依刚睡下外面就传来一阵骚动,桃枝忙跑了出去:
「做什么大呼小叫的,要是惊扰了娘娘午睡你们有几个脑袋交代!」
「桃姑姑,是....是....关雎宫那位主儿...」
桃枝听罢眉头一蹙:
「关雎宫那位怎么了?」
「薨....薨了。」
「你说什么?!」
「娘娘,娘娘!」
桃枝慌张的拉开门帘。
「桃枝,发生何事?这般没规矩!」
赵莲依起身坐在床边,有些不满得看着桃枝,心下奇怪一向稳重的桃枝怎么这般慌张。
「娘娘,关雎宫的皇……李美人,今儿个早上薨了!」
「你说什么?!」赵莲依惊得站起身,复又缓缓坐了下来,过了许久,赵莲依低声笑了起来:
「哈,她终于死了,桃枝。你知道我等这一天等了多久吗?」
赵莲依有些癫狂的笑着,她仰头甚至笑出了泪花:
「娘娘......」
桃枝跪倒在地上有些害怕得看着如同疯妇的莲妃。
「哈哈哈哈哈哈…李织织…我赢了…我…」
赵莲依晕了过去,桃枝惊呼出声:
「娘娘!」
「云忠!云忠!快叫太医来,娘娘晕过去了!」
在外间的太监总管云忠听到后立马点了两个小太监跟着自己,三人几乎是飞奔去的太医院。
「娘娘这是大悲大喜过度导致的昏厥,好在并未出大事腹中胎儿也无恙。」
陈太医施针过后赵莲依已然转醒,听着太医的嘱咐她轻轻点了点头。
「太医,今儿个桃枝跟我说关雎宫的…我心中实在难以接受…」
赵莲依的眼眶红了红,陈太医微不可闻得叹了口气道:
「娘娘切不可再费心神了,臣先告退。」
说罢,便拎着医箱起身行礼。
「桃枝,送送陈太医。」
「陈太医这边请。」
桃枝将太医请了出去,又细细问了些注意事项。封了二十两白银给太医后,才吩咐身边的宫女何儿送赵太医走。
待她回到暖阁的时候,赵莲依已经起身半倚在床栏上。
「陛下呢?」
桃枝半跪在床头垂头回复道:
「娘娘,陛下今天一早和西北来的盛将军在御书房商讨军机大事,直到现在还未出来所以……」
「所以他现在,还不知道李织织已经死了。」赵莲依嘴角勾起一丝嘲讽的笑意,眼睛里淬满了骇人的阴毒之色。
桃枝有些瑟缩地跪了下来,赵莲依现在没了之前的癫狂,虽然冷静了下来,但是却比之前的样子更加叫人胆寒。
「皇后娘娘那呢?」
「皇…皇后娘娘说…李美人位份低微又是罪妃不配入妃陵。只说拿块草席卷了扔出宫外便是。」
「呵。」
赵莲依轻笑出声。
「王婵这个蠢货,如果不是王家势力盘根错节,以她这个猪脑怎么可能坐得上皇后的位置!」
赵莲依思索了片刻吩咐说:
「桃枝,你现在带着我的手谕立刻去,务必将尸首拦下。」
「是,娘娘。」
李织织的父亲李清是一个从五品的小官。当年考科举的时候,李清是圣上钦点的探花郎。游街时,更是得了不少官家小姐的青睐。
但李清为了防止被榜前捉婿,愣是在科考前就与杨氏成了亲还带进了京里安置。
这番操作不知伤了多少官家小姐的心。
也因着这份「不识趣」,李清的官途并不顺利,为官多年也只勉强爬到了翰林院侍读的位置。
杨氏的身子骨打小便不是很好,二人婚后多年一直未有子嗣,直到李清而立这年杨氏才生下了一个女儿。
李清给她取名织织,疼爱非常。
李织织继承了父母的长相,从小就生的好看,待到十六岁及笄的时候前来求娶的人都快踏破了李府的门槛。
可李织织谁都没有看上,独独中意那个乡下来京考举的穷酸秀才——宋玉。
两人是在元宵灯会上结识的,一出老掉牙的英雄救美让李织织丢了心神。接下来街边的偶遇,更让李织织坚信宋玉便是自己的真命天子。
许是岳丈看女婿越看越烦人的缘故,在李清眼里宋玉除了一副皮囊以外一无是处。
「他定是在诓骗织织,这天底下哪有这样巧合的事情!」
李清不是没有派人去宋玉的家乡询问过,回复的信里基本都是夸宋玉的,连隐退的大儒都赞他心怀家国天下,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我看你啊,是嫉妒他。织织现在满心满眼的,可都是这个宋玉。」
杨氏低头绣着李清前些天开线的袍子笑了笑。
李清闻言捻了捻胡须,一本正经地说道:
「夫人,织织还小,我也是怕她受人蛊惑…」
「我十六岁的时候都和你拜堂成亲了。」
李清无奈的败下阵来,终于同意先见一见宋玉这个人。
这一见,连李清都不得不承认,宋玉,确实有大才。
因着惜才的心理,李清拉着宋玉从天文聊到了地理,又从诗词歌赋聊到了民间疾苦。直到夕阳西下,杨氏差人来问是否开饭的时候李清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居然与这讨人厌的宋玉聊的这般投机!
「咳,天色已晚,留下来一起用饭吧。」
饭桌上,李织织正一脸兴奋的给宋玉夹菜:
「宋玉你吃这个,这个松子桂鱼是我娘做的。很好吃的,比望月楼的还要好吃!还有这个,这个是我最爱吃的苋菜你尝尝看…哦对了这个鸭子和笋干一块炖的汤你一定得喝一碗……」
「咳咳!食不言,寝不语。」李清有些不满的打断了李织织的话茬。
李织织眨巴眨巴眼睛,笑嘻嘻的夹了块鸡肉放到自家老爹的碗里:
「爹,这个是您最爱吃的炖鸡。」
李清神色微缓,将碗中的炖鸡肉吃了个干净。
后来
宋玉时常出入李家,杨氏也总爱叫宋玉的母亲王氏进府闲聊顺便一起绣些帕子荷包什么的。
「李大人,我宋玉发誓此生只娶织织一人,绝不纳妾。若有违背,便叫我不得善终!」
「……
李清负手站在窗前许久,待看到不远处的李织织正探头探脑地望书房张望的时候终于是叹了口气道:
「等你中了第,就叫你娘来提亲吧。」
三个月后,宋玉一举中第,因着俊美的长相圣上点了他做探花郎。
王氏得了消息后就立马请了媒人一道去了李府求亲,杨氏又惊又喜,同王氏一起等李清下了朝两家人又说了会子话才互换了庚帖。因着之前就有聊过成亲的事宜一切自然是水到渠成的。
婚期定在了冬至那天。
李织织的嫁衣是杨氏亲手绣的,虽说没有嵌东珠链子那种式样的华贵,但因杨氏的绣工不错衣服上的鸳鸯同并蒂莲栩栩如生。
李织织从来没有这样开心过,她抱住了杨氏笑了起来:
「娘,你绣的嫁衣这样好看,织织穿了肯定会变成上京城里最漂亮的新娘子的。」
「就你嘴甜。」杨氏宠溺地点了点她的鼻尖。
「夫人小姐,这是宋大人送来的糕点。」丫鬟锦心上了一碟子豌豆黄和一碟子牛乳酥酪,都是李织织爱吃的。
「锦心,宋玉他来了?」
李织织的眼睛亮晶晶的看向锦心,一旁伺候茶水的锦绣见状便对着锦心嗔道:「你瞧瞧你,提个宋大人做甚,没理由的叫小姐着急。」
李织织听罢有些羞了,她将头埋进了杨氏怀里,露出的白皙脸蛋上飞着一道红霞。她扬起头小心翼翼地问:
「娘亲,我能去见见他吗?」
杨氏搂着女儿,心里叹了句女大不中留,摸着李织织的发顶劝说:
「织织,成亲之前你们还不能见面,等成了亲以后你就能日日看到宋玉了,到时候说不准你还觉得他烦呢。」
「我…我怎么会觉得他烦呢?」日日都能见到宋玉,那日日都是欢喜的才是。李织织有些不理解娘亲的话,但是想到两人婚后朝夕相处的日子她脸颊上的红晕就更深了几分。
一旁的丫鬟锦心、锦绣见状不由得相视一笑。
这一年,是李织织过得最幸福的一年。
她有疼爱自己的双亲,有即将成亲的心上人,还有锦心锦绣的陪伴……每天一睁眼,她就期盼着快些日落,因为夜深的时候宋玉会悄悄的翻墙进来瞧她。还会给她带些好吃的吃食,有时候是南城的馄饨有时候是百年阁的酥酪……
初冬的夜那么寒凉,宋玉总会把吃食放在怀里捂着每次她拿过的时候隔着油纸包还能感受到里面食物的温度。
「宋玉,你可真好。」
李织织眨巴眨巴眼睛,吸了吸鼻涕。她的心里酸酸涨涨的,连带着鼻子眼睛都开始发酸了…李织织第一次知道原来人欢喜过头了是会哭的。
「织织?」
今晚的月亮给乌云遮住了,天色很黑,宋玉看不清李织织的脸自然也不知道她现在正在掉珍珠串子。听到她吸鼻涕的声音还以为她在窗户边站久了受了寒凉,宋玉忙把窗户合上。
「天太冷了,我先回去了,织织你吃完就赶紧睡吧。」
李织织抽抽噎噎得坐在塌上一点点吃完了宋玉送来的酥酪……
「宋玉,我下辈子还给你当媳妇…」李织织自言自语地嘟囔着。
外面开始飘起了小雪,雪花落在宋玉微颤的睫毛上。他坐在窗沿下,听着里面的小姑娘说下辈子还要给他当媳妇…宋玉的脸颊绯红,漫天的雪花一如他纷乱的内心。
冬至那天很快就到了,李府上下都贴上了红彤彤的喜字,门口挂着大红灯笼。
一大清早,宾客们就开始陆陆续续的来了……
「李大人,恭喜恭喜。」
「哎呦,陈大人。」
李清在外间大厅招呼着同僚与亲戚,管事婆子带着几个小丫鬟在一旁给各家夫人引路至内院的暖阁休息。
房内,杨氏正在给女儿梳头。
「一梳梳到头,富贵不用愁;二梳梳到头,无病又无忧;三梳梳到头,多子又多寿…」
杨氏的声音有些哽咽,她看着自己怀胎十月以命生下来的女儿,如今她已长大马上就要嫁人成为别人家的新妇了。
「娘亲…」
李织织的眼泪一颗颗得掉了下来,她哭时没有声音,只是拼命的掉泪珠子。巴掌大的小脸上早已满是泪痕,模样可怜又脆弱,引得在一旁的锦心锦绣都红了眼眶不禁拿衣袖别了别眼角。
「再梳梳到尾,举案又齐眉;二梳梳到尾,比翼共双飞;三梳梳到尾,永结…同心佩!」
杨氏放下梳子终是忍不住哭了起来,李织织像儿时那样抱着娘亲的脖颈,两人又是好一阵哭。
「夫人,今儿是大喜的日子,合该高兴才是呀。」
锦心扶着杨氏坐下,又唤小丫鬟打了两盆温水来。杨氏看了眼外面的日头,快要到吉时了,忙叫着边上的丫鬟过来拿起盘里的同心佩塞进了李织织的怀里,锦心锦绣也赶紧拿了嫁衣伺候着小姐梳洗。
「娘亲,织织就算嫁人了也要日日来家里吃娘亲做的饭。」
杨氏拿起锦绣递来的水帕子仔细的擦了擦李织织脸上的泪痕,听到这不由得笑了:
「瞧瞧,都要嫁人了还这般孩子心性。」
「夫人,姑爷的新府邸就置在东边的榆林巷里,离这不过两条街,小姐自然是可以经常回府里看望老爷夫人的。」
锦绣笑着说道,杨氏听了,心里对宋玉这个女婿又满意了两分。
李府外,宋玉的迎亲队伍已经到了,虽然排场不大但是领头的三位分别是今科中榜的状元郎肖程风、榜眼慕常淮及探花郎兼今日的新郎官-----宋玉。
负责拦门的几个李家的后生见状不妙,这三甲都来了那他们准备的那些拦门诗拦门对子岂不是犹如螳臂挡车根本撑不了几回合。
「宋玉兄,您这可是耍赖皮啊!」
宋玉翻身下马,只见他今日身着红色喜服头戴玉制发冠,狭长的丹凤眼里含着几分笑意,面露春风好不得意。慕常淮是个活泼性子,他骑在马背上故作夸张的冲门内的学子们喊道:
「若是怕了,那便速速让路!」
「呦呵!常淮兄,素闻你精通诗词,今日在下可得请教请教了!」
「你们自是放马过来,小爷我要一个对十个!哈哈哈哈」
「那就让常淮兄打头阵,我与宋玉兄且先休息着了。」
肖程风勾了勾嘴角,人群里又传出几声笑骂,在场的无不是读书的学子也有今科中举的进士,众人见气氛热了起来纷纷起哄打浑。
宋玉负手站着笑着看向门内,他的织织今日该有多好看呀。
彼时的他还不知道,在往后的很多年里他每每想起今日的情景都会潸然泪下……成亲后,李织织过着令上京夫人们都艳羡的日子。她不需要每日晨昏定省的伺候婆婆,只管打理好自己的院子便行。每隔几天,宋玉还会陪她回娘家小住几日。
但是蜜里调油的日子并没有过上几天,上京城的天就开始变了。
太子萧琰突然暴毙于花船之上,圣上闻此噩耗急火攻心之下竟是当朝呕血昏迷。
皇宫大内。
「娘娘。」
太监总管张德海急急忙忙地从外间跑进来,
皇后钱氏正在侍候圣上汤药听到张德海的声音她拿勺的手一顿,将汤药放回桌上。挥退了周围的太监宫女,只留了张德海下来。
「可是有消息了?」
张德海忙上前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
「你是说岭南王正准备进京?」
「是国公爷传进来的消息,他老人家嘱咐娘娘注意宫内变化,盛小将军已经在进京的路上了。」
皇后点点,随即有些担忧得说:
「陛下还未醒来,岭南王好大的胆子,居然敢无诏进京。」
「娘娘,今儿个奴才经过玄武门的时候发现御林军里有好些个生面孔。」
皇后出身武将之家,但是钱家在她成为皇后那天开始早就给陛下明里暗里削了不少兵权。如今内忧外患,她不禁叹了一口气,不知道陛下醒来会不会后悔当初那样对待她钱氏一族……
「张德海,如今他们还不敢明目张胆的行动,你明天拿我手谕出趟宫,找个机会去联系我母家。我们钱家虽不比从前,但是杀几个京里妄图生乱的贼子还是够的!」
「嗻!」
随着圣上昏迷的时间越来越久,朝中开始动乱了起来。圣上只有二子,一是前任皇后王氏所生的大皇子萧瑜,不过三岁多的时就已崩逝。这第二个,乃许贵妃所出,前不久刚封了太子就突然暴毙……
民间开始传出童谣:北方雪,萧声匿,南边风,吹落天……
宋玉开始变得很忙,他经常天不亮就出去一直到深夜李织织都已睡沉了才携着一身寒霜回来。
今天一早难得宋玉不去早朝,两人坐在一块吃着早饭。桌上摆了几碟子酱菜和两碗白粥,宋玉夹了一筷酱菜到她碗里叮嘱道:
「织织,这段时间你就待在宋府里不要出去走动,如果要采买东西可以打发府里的小厮去。」
李织织乖巧的点点头,她有些担忧的问他:
「那你和爹爹会不会有事?」
「我和岳丈都是没什么实权的文官,不会有人动我们的。」
李织织吃着碗里的白粥想到外面的境况她心里总是种不太好的预感,好像,好像会有什么大事发生一样。她闷闷地低头喝粥,宋玉只当她是给吓到了又安慰了一阵。
「宋玉,陛下会醒过来的,是吗?」李织织突然开口问。
宋玉有些愣住,他摸了摸她的头顶:
「是啊,陛下肯定会醒过来的。」
宋玉吃过早饭就又要准备出门了,李织织看了眼外面的积雪便叫锦心从里屋拿出来一件狐皮的披风。
「待会估计还要下雪,你在外面不要受寒了。」
李织织踮着脚帮宋玉系披风带子,宋玉将她搂进怀中抱了许久。直到边上的小厮催促说时辰已不早了他才不舍得放开了织织。
「织织,乖乖在家等我回来。」
宋玉触了触李织织的脸颊低声说道:
「嗯!」
李织织点点头目送着宋玉的身影消失在雪色中……
「驾!」
马蹄飞奔在雪地中,马背上是一名身着青衣的少年。马跑得极快,当人们反应过来时少年已化作一道残影消失了。
柳巷一处,院内站着一名白衣男子,还有与那少年一样穿着的六人,只见少年翻身下马恭敬的半跪在地。
「主子,岭南王的军队现驻扎在六十里外的渡河处。」
「许贵妃那边呢?」
「许贵妃那边已经派人流出线索,应该马上就会查到萧琰死因。」
「好,告诉王家,鱼已咬钩。」
「是。」
白衣男子起身离开院内,临走时他嘱咐剩下的六人:
「你们去宋府好生保护夫人,若是夫人有任何损伤…」
男子狭长的凤眼斜睨了地上跪着的六人,威压之下,几人均小心敛了呼吸齐声道:
「属下,必誓死保卫夫人!」
「朱厌。」
「属下在。」
朱厌抬头应声道,他长得一张国字脸,左脸颊上一道长至嘴角的刀疤又给他添几分狠厉。
「你带一队人去李府。」
「属下遵命!」
翊坤宫内。
哐当!
价值千金的白玉茶盏被许贵妃猛摔在地上,溅起的瓷片划过太监进禄的额头,血珠自额头滑下,进禄仍旧跪伏在地上。「那个孽种竟是没死……他居然还把我儿……」
许贵妃红着双眼,神情癫狂,她蹲下身狠狠抓住进禄的臂膀嘶吼:
「去!马上派禁军去宋府!宋府上下,我不想看到一个活口!叫岭南王即刻进京,告诉他本宫已经控制了皇宫大内…叫他快点来!王家、钱家、宋家…还有李家,一个都别想跑!本宫要用他们的血为我儿偿命!」
「嗻…嗻…」
进禄几乎是爬着出的东宫,他顾不得手臂刺痛直奔玄武门。
禁军统领林达在收到进禄传来的口谕时,眉头一皱。他骑上马背,立即点了两队人马。
「传贵妃懿旨,捉拿杀害太子凶手,违令者斩!」
禁军的铁骑出了宫门,路上百姓见状都开始议论起来顿时人心惶惶,有些世家大族已经看出京内要出大事纷纷关闭了门户。
林达骑在马上,对着紧闭的宋府大门出声:
「宋玉勾结王家杀害太子…琢赐连坐,抄家灭族!」
撞木声阵阵,李织织在内听得心胆俱裂…她头脑已然一片混乱,完全没有发现府内的下人全都安静得有些异常。
「宋玉怎么可能会杀太子,他…他肯定是被冤枉的啊!」
李织织瘫软在地上,她现在唯一庆幸得是婆母和娘亲两人一道去了京郊的青山寺礼佛…锦心锦绣在一旁扶着李织织,两人也被吓得不清。
「夫人!」
一名丫鬟半跪在地:
「请夫人稍安勿躁,区区几名禁军还进不了宋府大门。」
李织织这才反应过来,她的院内此时跪满了府内的仆人,他们没有一人喊叫出声。抄家灭族之罪,就算是世家大族遇到都免不了仆人生乱…她哑着嗓子问:
「宋玉…到底是谁…你们,又是谁?」
丫鬟敛下眼眸,并未答话。李织织只感觉自己的心脏被人一把揪住,她深吸一口气:
「我爹那…」
「朱厌已去,夫人放心。」
李织织闭了闭眼,回想起自己嫁入宋府的这两个月,婆母奇怪的态度……下人异常的乖顺……她突然遍体生寒,宋玉到底是谁?他到底瞒了她什么……
砰!
宋府大门被撞开。
禁军涌入,很快站满了前院,林达将李织织的画像丢在地上:
「贵妃有令,活捉李氏。其余人等,就地剿杀!」
禁军士兵纷纷拔刀往内院冲去,很快,外面的人就听到了里面兵刃相接的声音。正当林达准备叫第二队人马进去的时候,一名全身赤红的人从里跑了出来,他的双眼盛满了恐惧。
「大人!快撤兵!有……埋……」
他低下头看着自己被利剑贯穿的前胸直直倒在了地上……
内院门口,一名丫鬟打扮的女子随性的甩了甩手中长剑上的血液,她身后站着两个少年穿着府里小厮的衣服。
北风夹杂着三人身上的血腥气吹了过来,林达皱眉,缓缓将手中的刀从鞘内拔出。
「主子有令,敢入宋府者,杀无赦…」
温热的鲜血融化了地上白色的积雪…宋府的这场厮杀一直持续到了第二天的清晨。
李织织一夜未眠,她双手抱膝呆愣的坐在房间的塌上。
外面的丫鬟进来清扫了地上的碎片渣子,又端来一碗白粥:
「夫人,请用膳。」
李织织抬起眸子看了那丫鬟一眼:
「宋玉呢?他在哪里?」
「夫人稍安勿躁,主子过几日自会来接夫人。」
「……」
李织织端起桌上的白粥喝了个干净,又叫来锦心锦绣给她准备笔墨纸砚,锦心忙在桌上铺了宣纸盖上镇纸,锦绣则在一旁研墨。
李织织执笔写下和离二字,锦心锦绣见状均是一惊:
「小姐!」
「宋玉,怕不是什么普通人,我李织织不过一个小门户出来的。与其以后跟着他如履薄冰的过日子不如早做了断……」
「我倒瞧着姑爷对小姐是有几分真心在的……」锦绣小心翼翼地开口。
李织织摇摇头,不管宋玉是何身份,他的城府和他的伪装皆令她心惊胆寒…就算他利用里掺着两份真心,她李织织也要不起……
皇帝寝宫内,许贵妃被侍卫押在殿上,她疯笑着望向塌上已经醒来的皇帝和他边上的宋玉。
「启禀陛下,盛小将军传信来说岭南王已经服诛。」
「好,不愧是镇国公亲手教出来的……咳咳……」
「萧瑜你这个孽种!!我要杀了你为我儿偿命!」
皇帝额上的青筋暴起:
「来人,咳咳,把这贱人给朕押下去!」
边上的侍卫看了宋玉一眼,只见宋玉点点头便拖走了许贵妃,
皇帝半坐在床上勉强支持着身子:
「你是…瑜儿…」
「时隔多年,父皇的这声瑜儿真是叫我好等。」
「咳咳咳咳,你都知道了?」
皇帝颓然得半靠在床沿,他望着眼前的萧瑜有些恍惚,他有三分像他,更多的应该是像他的母妃王昭,但是时隔多年,他已经不记得王昭的长相了……所以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并没有出这个儿子……
宋玉轻轻一笑,拿起桌边的药碗舀了一勺:
「岭南特有的蛇草,一株千金,食之甘甜…幼时喝着还以为是糖水呢。」
「当年,王家势力太大,咳咳,大到,令我害怕…许氏毒害你们我也并未阻拦,你理应恨我……咳咳……」
宋玉并未回答,他站起身,放下药碗,拿起桌边的诏书。
「父皇,人参丸的药效只有半个时辰,你我闲话家常已久,这剩下的时间你便写了这诏书罢……」
皇帝颤巍巍地接过诏书,张了张嘴终究是没有说话……
李织织白着脸喝了一口茶,茶苦的让她皱起了眉头。
她看向对面坐着的女人——王家的嫡次女,王婵。
她身着月色缎锦,外披了条银狐皮的围脖,手里拿着的暖炉外罩子是貂儿毛的,暖炉是白和玉雕制的,花样好看又素净。
「你就是李织织?」
「是。」
王婵上下打量着李织织,她身上因着国丧穿着非常素净,髻边堪堪插了支银簪子……但这也挡不住她的绝色风姿。
一身白衣衬着她精致的五官,越发显得她的眉眼如画,王婵暗自抠紧了手下的暖炉。
「倒是长了张好脸蛋,难怪叫瑜表哥惦记。」
李织织扯了扯有些干燥的喉咙,嘶哑的问:
「你的瑜表哥.....是谁?」
王婵缓缓站了起来,她居高临下地看着李织织,有些得意的笑了:
「自然是过几日要登基的新君,圣上失而复得的皇子萧瑜,表哥没同你说过他的事?「
李织织的睫毛轻颤:
「你是说,宋玉就是萧瑜?」
「啪!」
王婵冷不丁的打了李织织一巴掌。
「殿下名讳企是你能说的?」
「小姐!」
在一旁侍候的锦心锦绣低呼出声,看着自家小姐白皙的脸上很快浮现了一个红掌印,二人皆是眼眶微红。
李织织愣住,她从小到大都算是娇养着长大的,李清很疼她,从未责罚过她……这是头一回给人打……
可是给打了又能如何呢?
王婵的父亲是当朝一品官员,又是未来皇帝的岳丈,这一巴掌她李织织只能受着……
她拦住欲上前理论的锦心锦绣,颤巍巍的站起身,低眉顺眼道:
「臣女知罪,以后,再不敢妄言。」
「哼,算你识相。若有下次,可不止一个巴掌那么简单了…」
「瑜表哥答应过我爹,等登了基就封我做皇后,你虽然先嫁了他不过入宫以后也不过是个妾室......我今日来呢,就是来看看你的品貌。」
王婵在厅内来回踱步,像一只高傲的孔雀。她看向李织织眼神带着轻蔑,仿佛她是一只随手就可捏死的蚂蚁。